那聲音柔和溫雅,又似是帶著一絲笑意,聽進人的耳中,彷彿將人心底的煩惱全都驅散了。
不知為何,姚守寧總覺得自己的記憶之中有一處塵封之地被輕輕的觸動,那原本喪失的預知力有一瞬間得到恢復。
一種既是無比陌生,卻又詭異的熟悉感湧入姚守寧的心頭:她與柳並舟見過!
這個念頭一湧入姚守寧腦海,將她自己都逗笑了。
柳並舟是她的外祖父。
幼年時期,她一直是在南昭度過,縱然當時柳氏與父親之間生疏了不少,往來並不多,但作為長輩,逢年過節總是要碰面的。
姚守寧年幼的時候,與外祖父就算不是十分親近,可自然是見過面的。
此時怎麼會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她有些納悶,卻在知道自己的血脈力量後,又不願意忽視這一直覺,而是暗自揣測。
正在她怔神的片刻之間,屋裡眾人已經站起了身來,柳氏踉蹌數步上前,率先走到了門口往外望——
只見庭院的門口處,一條青石小道直通內庭,鄭士的身後傳來腳步聲,數息之後,一道身材高大的人影映入了眾人眼簾之中!
那人年約五旬,花白的頭髮梳得十分齊整,以一根毫不起眼的木簪固定於頭頂處。
柳並舟身穿青色儒衫,腰繫淡紫絲繩,外披黑色大氅,見到柳氏等人之後,便立於原處。
正如柳氏所說,他年少時長得俊美,此時上了年紀,也風彩依舊。
他留了長鬚,臉頰清瘦,眼角有皺褶,但那雙眼睛卻彷彿蘊含光華在其中,宛如剔去了滿身庸俗,一派仙風道骨的灑脫。
柳並舟的目光在姚家眾人臉上一一滑過,在姚婉寧身上頓了片刻後,最終落到姚守寧身上了。
雖說柳氏是他的長女,照理來說女兒應該肖父,可柳氏其實與他並不相像。
姚家三個子女,無論是姚若筠還是姚婉寧,長相併不算十分出色,唯獨最出彩的,就是姚守寧了。
一般人見到姚家人時,第一眼的目光都是放在姚守寧身上,可此時柳並舟的眼神卻與這樣的目光並不相同。
姚守寧感應得到,外祖父看她的原因,並非是因為她長得最好看,也不是因為她與柳並舟樣貌相似的緣故。
他的神情複雜,彷彿透過與姚守寧對視的那一眼,想起了許多的東西,目光逐漸的就溼潤了。
“守寧啊——”
他突然嘆息了一聲,聲音之中帶著更咽,將他身上那種似是不食人間煙火氣息的出塵脫俗之氣瞬間就衝散了。
“又再見到了——”他若有所思,眼裡蒙上一層水霧,卻極力睜大了眼睛,將她的模樣看入眼裡,與記憶中的那個‘人’的影子逐漸相結合。
過往的思緒逐漸清晰,那些本以為遺忘的記憶又重新浮上心頭。
柳並舟的手開始輕輕顫抖,他下意識的將大氅的邊沿握住,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三十二年了……”
他強忍激動,不自覺的嘆了一聲,而柳氏等人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
“爹!”
以往姚家裡,性情強勢,說一不二的柳氏此時重重的一跺腳:
“爹!您怎麼才來了?”
她埋怨的話脫口而出,說話的同時,那眼圈越來越紅,大股大股的水意從她眼睛裡湧了出來:
“給您寫信都一個月了,您怎麼現在才來?”
話沒說完,她失聲大哭,“我家裡出事了,您知不知道?嗚嗚嗚——”
自昨晚與家人談話後,柳氏心中便憋了一股氣,鬱結在心中。
這股氣丈夫的愛護無法令她釋懷,兒女的寬慰與理解只會令她更加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