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剛才那個滿臉通紅,牙關打著顫兒祈求他聽曲的小女子,可不及此時半分從容。三王子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契機,竟讓眼前人脫胎換骨。
曲終,樂歇。
昏暗的房間裡,幾束陽光落在地上,絃音雖止,光中塵埃仍然顫顫翻飛,久久不能平靜。
公孫筠秀放下雙手,這才發覺指間隱隱作痛。低頭一看,原來是右手的無名指被琴絃勒破了,正往外涓涓冒血。
又是那根磨人的新弦!公孫筠秀苦笑。
“看來我得收回剛才對鳴幽琴的評價了。”北澤六公主賀蘭瑞綺最先出聲,肯定了公孫筠秀的努力。
公孫筠秀這曲廣陵散與楊正的梅花三弄相比,彷彿是在兩張完全不同的七絃琴上所奏。六公主要改評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三王子賀蘭端顯卻不動如山,完全沒有要表態的意思。
公孫筠秀心底一沉,立刻雙膝跪地,伏身叩首道:“民女投機取巧,請三王子、六公主恕罪。”
額頭貼著搭砌閣樓的木板,公孫筠秀只覺後背冷汗涔涔。看三王子神色,只怕早就看穿了她的小聰明。他是皇室貴胄,這等事往小了說無傷大雅,往大了說,安成欺瞞犯上的罪名都可以。這叫她如何能不怕?
公孫筠秀開始痛恨起自己莫名其妙強出頭的行為了。琴閣名聲有損,大不了也是讓堂叔一家斷了財路。這得罪了皇家,殺頭掉腦袋都是有可能的。她操的這是哪門子閒心?竟把自己與堂叔一家捲進了這麼大的麻煩裡!
就在公孫筠秀狠狠自責的時候,三王子賀蘭端顯心裡已經有了計較。金口玉言一開,卻是針對公孫德的:“你可知‘戶樞不蠹流水不腐’的道理?”
公孫德見三王望著自己,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埋首叩地,顫聲道:“草、草民聽過……”
“鳴幽琴就這麼一直放著,遲早與廢物無異。還不如交給你的小侄女,讓她物盡其用。”
“遵、遵命!草民遵命!”
公孫筠秀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三王子這意思,是叫堂叔把鳴幽琴給她嗎?
不等公孫筠秀轉過彎來,三王子上前一步,將她扶起,道:“你是可造之材,好好學著,切莫荒廢。”
這下公孫筠秀徹底懵了,但還是本能地應答道:“是。”
該說的都說完了,三王子大步流星離開了閣樓。六公子賀蘭端綺也對情況不甚明瞭,卻沒找著提問的機會,只得匆匆地跟上兄長的步伐。
曹樂正離去時,則不忘在公孫德耳旁留下一句戲言:“你小子真是有運氣!好好謝謝你家小侄女吧!”
一屋子人,只有楊正還記得該有的禮數,躬身長揖道:“草民恭送兩位殿下,曹大人。”
當三王子賀蘭端顯與六公主賀蘭端綺出了鳴琴閣,灰衣護衛已經將一駕華麗的馬車趕至他們身前。
兩人前後上了車,賀蘭端綺便迫不及待地問道:“王兄現在可以告訴綺兒,那公孫家的小丫頭到底做了什麼嗎?”
賀蘭端顯唇邊噙笑,道出了其中原委:“院落寬廣,不利琴音凝聚,所以她把我們請上了二樓,還關了窗戶,製造出封閉的環境來加強琴音。然後是琴桌,院子裡的石桌太厚,不利發聲,而閣樓裡的那張杉木桌卻是上品,不但可以增加音量,其高度對她來說彈奏起來也更舒適。最後是那曲廣陵散,它與梅花三弄的區別,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那是目前最適合鳴幽琴的曲子,公孫姑娘選了它,才是真正做到了揚長避短。”
“她果然是在投機取巧呀!”賀蘭瑞綺恍然大悟。
“那也要她足夠聰明細心,才能取得到這個巧。”
“王兄看起來很欣賞她呀!不如干脆把她召進教坊,為我們效力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