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生養他的母親,他的父皇,還有他的奚兒,都死不得其所,死不得安寧。
他的奚兒甚至死了,都不能把她的名字刻在他們的墓碑——宮女阿二,多諷刺,他就是讓她當他的皇后,她也不過是皇后阿二。
不過到此,平哀帝也不想留她了,她太苦了,早點去也好,等他把事情做完,他便也陪她去,不會讓她孤單太久的。
“哥哥?”他久久不出一聲,齊奚眼邊的淚又掉了下來,她以前從沒想過要到真要走了,她居然有這麼多的悲傷。
她好像把一生的福氣都在少女那時用完了。
“嗯?”平哀帝拿帕擦她的眼淚,淡漠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來。
他知道她想聽什麼,可他不想騙她,他也知道他殘忍,甚至愚蠢,但這些是他僅能給她的。
他把他所有完整的一切都給她,好的壞的都給她。
他應得漫不經心,阿二的淚更多了,她哽咽著道,“你好好的,把父皇給你的江山好好坐下去好不好?”
平哀帝嘴邊揚了揚,把吻落在了她的眼角,輕舔著從她眼裡流出來的熱淚——真熱,也真鹹,現今用膳都嘗不出味道來的平哀帝不由多舔了幾下。
還真是又熱又鹹,平哀帝那冰冷的心都因此暖了起來,他笑了笑,把她攬到懷裡吻著她臉上的淚,等她顫抖冰冷的手又握上他的手腕,他嘴角又往上翹了翹,停了吻,淡淡道,“阿二,你忘了,我的命是你求來的。”
他親了親她的額,“你死了,你讓我怎麼活?”
她死了,她的舅舅,她的父母兄弟,怎麼還可能費盡千辛萬苦為他求藥?
他能活這麼久,還是她小舅舅前幾年為他換了一次血,換的還是她那個已是白髮蒼蒼的小舅舅身上的血,為此她小舅舅怕是連下一任國師都當不成了。
國師的根脈斷在了他的手裡,而他卻還是讓那個為國斷臂,為國征戰半生的謝將軍的外甥女死在了他的前面。
平哀帝說得淡然,阿二更是流淚不止。
“會好的。”她握著他的手道。
不會好的,平哀帝沒回答她的話,但他知道不會好的。
他這一生與天爭他天斗的時候什麼時候少過了?他爭,他搶,他也不執手段,甚至也仁慈,捨得過,可無論怎麼做,事實從來沒有好過。
他的一生,可能從他出生那天開始就註定了——他所貪婪的,是註定要付出代價的。
讓她走在他的前面,真是再好不過的懲罰。
他本該一無所有,應該再嚐嚐這味道。
這一年中秋,謝慧齊等來了從京裡回來的她的小弟弟。
她的謝二郎臉上的眼睛還是如當初那樣黝黑明亮,只是歲月終究還是侵襲了他們的臉孔,讓他們變得滄桑蒼老,內心再不復當初堅強無畏。
世事總是能讓人佝僂了腰。
這些年來謝晉慶只來看過一次家姐,那一次他的姐姐白髮如霜,臉上溫笑依舊,只是身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這次再見她,他也已白髮蒼蒼,且帶了她女兒的死訊。
“我把信給她了,她走的時候是笑著的。”謝晉慶看著他老姐姐握著他的手,她的手依舊溫潤白皙,任誰看了她的手,都能想得出她當年是個何等的美人。
謝慧齊從來都不是個真捨得下的,她一生不過三兒一女,唯一的女兒真要走了,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遂就是往她的老齊哥哥心裡扎刀放血,她也還是讓他與她一同寫了信,讓人送去,途中收到訊息,這信讓去京中述職的小弟弟一同捎過去了。
她等啊等,終於等來了她小弟弟親自送來的信,也等來了他蒼老的臉。
沒有再見面,她都不知道她的小弟弟老成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