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了。這裡的汽車隨時在替代著,你也不可能找到曾經見過的汽車,幾乎不可能。
可是我真的走不動了。
胃裡的摩擦把我的力氣磨得所剩無幾。
我聽到汽車剎車輪胎跟地面摩擦的聲音,而且聽到好幾次。頭幾次,我還大叫著,幫幫忙好不好!或者不要這樣,謝謝啦!我叫幫幫忙,或者不要這樣,是因為我在這種時候最害怕的聲音莫過於摩擦。因為我的胃壁已經被摩擦到了幾乎要透明幾乎要沒有了的地步。
摩擦的聲音之後,我聽見有人說:這人怎麼啦?還有人說:喂,你怎麼啦?還有人說:你如果不想活,換個地方,知道嗎?還有人說:是碰瓷的吧。還有人說:他好象有問題,要不要報告領導?還有人說:不管他啦。還有人說:管一管吧。
話語都很短。然後都是汽車啟動和繼續行駛的聲音。無論是說不管還是管一管的,沒有人走下車來。汽車一輛又一輛地從我身邊駛過去。
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張被丟棄在路上的紙或者葉子,被來回地摩擦,不斷的揚起又落下。
可是我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或者說,我放棄了。我真的想睡上一覺,好好地睡上一覺,哪怕醒來以後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我了。
所以,當我再次聽到有人在問“你怎麼啦”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的眼睛睜開了。我忽然就能睜開眼睛了。
這個人又提問了:發生什麼了?
這個聲音是我聽到過的。這個人是我見到過的。
她竟然是那個面板比較黑的中年女子,那個有著漢人名字的小塗。
我說:怎麼是你?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怎麼會是這個。
她說:你希望是誰?
我說:受累。我希望是你。
她就笑了。我好象還沒有見她笑過。她笑的聲音好象是從牙縫裡出來的。
我說:你怎麼啦?
她後退了一步,臉上有一些驚惶閃過,好象她做錯了什麼事情被我看見了。
她說:我也不知道。
本來我應該適可而止的,後來我才這麼想。可是當時我一點力氣都沒有,或者說剛剛有了一點講話的力氣,還沒有思考的力氣。所以我繼續說出了我想說的話:你怎麼變胖了?
她臉上又接連閃過了幾道驚惶的色彩。她說:別問我。我不知道。
真的,我之所以這樣問,提出這種女人最不喜歡聽到的問題之一,是因為她的臉實在是讓我不得不脫口而出。
我的腦子有點回來了。我說:受累。我瞎說的。我們這是在哪裡?
她說:醫院啊。你以為在哪裡?
我說:醫院?哪個醫院?
她說:還會是哪個醫院?
一個聲音從她後面冒出來:年輕人,你感覺怎麼樣了?
一個人跟著這個聲音冒了出來,截斷了我跟小塗之間的視線。
用通俗而誇張的語言說,這是一位白衣天使。我們這裡的人都穿白衣,他穿的白衣跟我們實驗室的白衣差不多,可是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位醫生。也許我不是看出來,而是嗅出來的。反正在我這裡,一切都是綜合反應。
我說:你是醫生?
他說:是的。
我說: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他說 :他們說是今天早晨送藥的人送進來的。
我說:送藥的人?
他說:我沒有見到。他們說,送藥的人說,今天搭配一件東西。說的就是你。
我說:搭配?我是搭配的藥品?
然後我說:這是哪家醫院?
他說:你說是哪個醫院?我們一共只有一個醫院。你也是二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