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什麼都不會發生嗎?
他的腦袋又疼了。在身體大面積的疼痛中,腦袋以它的疼痛再次阻止了他去思想。
他在醫院裡躺了二十來天。
出醫院後,他才發現,所有的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樣了。所有人都不跟他打招呼,幾乎所有的人,包括百合,帕特里克。他跟他們說摸您或者阿膚特嫩,他們就點點頭。很奇怪的反應。
雷果算是一個例外,他見到他,反而眼睛眯得很彎。這是他熟悉的表情,是他高興的表情。他還會說:年輕人,你好像真的很厲害。他說:我怎麼厲害了?雷果說:是我喜歡的那種。他永遠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他的實驗室導師馬里奧還是老樣子,也就是說,還是那樣不陰不陽的,一天跟他也說不了幾句話。但也不完全是老樣子,他有時候會盯著波歷看半天。當波歷發現他的目光並且把他的目光投回去的時候,他就說:沒什麼。他的目光裡好像什麼內容都沒有。
他的腦子不像被刺之前那麼渾渾噩噩了,可是他始終在避免思想,不去想事情,因為他去想了,他疼痛的就不僅僅是身體了,腦袋也會疼。
他也終於能睡著了。而且睡得還特別的好,有時候一覺醒來已經感覺到了中午的飢餓。他知道那是中午的飢餓,不僅僅是因為陽光照耀的原因,也因為他早晨是感覺不到飢餓的。
然後,他又一次在醫院裡醒來。這是發生在9月13日的事情,也就是一個月前。
這次醒來,他感覺他身體裡的疼痛無所不在了。這就是他之前提到過的那種晚期癌症病人式的從所有骨頭縫裡吶喊著的疼痛。
你又撿回了一次,瓦西里醫生在他的上方說。他說的當然是他的命。
他說: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誰?
瓦西里說:不知道。我是醫生。我只知道,你原來的傷口又迸裂了,你的肋骨斷了三根,一些臟器也破裂了。我本來以為你這回真的不行了。
他的回憶再次被喚醒了。
這回是在商業區的街道上。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他已經懶得跟任何人打招呼了,因為他的招呼是沒有人理睬的。
然後他聽到了幾個女生的驚呼。他同時聽到的還有重物墜落的聲音。完全是出於本能,他轉了半個身,偏了一下頭。一塊重物擦著他的耳朵砸在他肩上。在他倒地後又有幾塊重物砸在他身上,背後。
是大石頭。竟然有好多大石頭從房頂上掉下來,就像是他走在一個山谷裡,那裡發生了山體崩塌。
他終於又看見了那一對複雜的眼睛。他說:梅根?
她終於跟他說話了。她說:你是不是可以解釋一下?
他說:解釋什麼?
她說:區長已經宣佈了,要給你開表彰大會。那是為什麼?
他說:表彰大會?表彰什麼?
她說:區長說你大義滅友,那是什麼意思?
她說完就帶著她那對複雜的眼睛轉過身去,把她淡黃色的苗條背影留給他,好像她本來就沒有等待他的答覆。
他感覺他的全身都要裂開了,甚至有一種要粉碎了的感覺,包括他的腦袋。
他終於明白了,他從床上跳了起來,又摔了下去。他的身體完全不聽他的指揮。
他又在醫院裡躺了很久。這回更久了,足足有一個月。
他想起了他剛到四區來的時候的情況,當時所有的人也是把他看成壞人的。他當時還納悶,他一直沒有想通這個問題,這裡的人一定是聽說了關於他在二區做的所謂壞事或者說賣友求榮的行為。可是,這裡是這麼封閉的一個地方,完全聽不到外界的包括其它各個區各個研究所的情況的,為什麼這裡的人就會聽到他的所謂的劣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