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奇蹟的小動物們,這些在行動上和語言上已經非常接近並且一步步繼續接近著人類的小動物們,它們都縮在角落裡,牆的角落,食品槽的角落,鐵欄杆的角落。
它們都在那裡縮著。真的是縮著。好象剛剛經歷了世界末日那樣,或者好象正處於世界末日的最後階段,最後的日子。
也許幾千萬年前,那些恐龍和猛獁象和有腳會行走的鯨們的最後的日子就是這樣的。
它們都在末日的恐懼中縮著,儘可能把自己往小裡、往角落裡、往邊緣裡縮。有不少,我看見了,有不少還在發抖。那種好象是人類才有的發抖。
在回到實驗室、進入實驗室、重新迴歸到早晨的陽光下之前,我們都沒有敢說話。我不敢,盎格魯也不敢。
走到窗前,薩克遜從我拿來的托盤裡拿起一杯咖啡,一口喝乾了。
然後他說:坐吧。
然後他說:我犯罪了!我對全世界犯罪了!
他的聲音並不響,但在我的感覺裡,這聲音不是從他的喉嚨裡或者身體裡發出來的,好象是一種外來的宣告,或者說宣判。
我仍然沒敢提出問題。盎格魯也沒有開口。
他說:我曾經興奮過。我那卑鄙的興奮啊。我還曾經認為自己是一個科學家,象大家說的一個生命科學家。是的,你們看到過,小動物們忽然向人類靠近了,他們的智力爆發了,可以說,如果從自然發展上看,他們一下子越過了幾個“紀”。可是,就在幾天前,準確地說,在4月底,整個情況忽然就逆變了。全體小動物忽然就開始往傻裡變了,它們不但很快就不會再直立,也很快就失去了說人話的能力,而且變得比之前更傻,一天比一天傻,它們開始聽不懂我的召喚,見到我就躲開,見到飼料不是一擁而上,就是一個都不往前擁,然後遍地胡亂排洩,胡亂塗抹。
他拿起托盤裡剩下的那杯咖啡,一飲而盡。
我看到,由於喝得太猛,或者嘴沒有跟上,咖啡褐色地從他的嘴角流下,與此同時,在那上方,眼淚白色地從他的眼角流下。他拿起托盤裡的一張餐巾紙,只擦了一下眼角下方。
他說:羅比!我可憐的羅比!
我終於開口了,我說:羅比怎麼了?
他說:羅比也變傻了。這是最讓我痛苦的。他不僅不再會說其它語言,連昂語也幾乎不會說了,而且他好象聽不懂我說的許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