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熱鬧遊覽徽山看神仙是一回事,怎麼落腳找個睡覺的地方是實打實的大難題,周圍的郡縣城鎮村莊,只要是能住人的地方都擠滿了,別說客棧,連驛站民居都用銀子敲開大門了,如今徽山周邊的鄰里之間每天都忙著爭吵誰家的貴客更江湖高人些。一時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於此,也不是沒有為非作歹和渾水摸魚的貨色,但都給負責山外巡視的徽山客卿驅逐甚至是當場打殺,期間有幾條過江龍仗著官府背景,目無法紀,結果被大客卿黃放佛親自出馬痛下殺手,事後從縣令到太守再到刺史,竟然連收屍的人都沒有一個,江湖這才第一次認清了徽山的隱藏底氣。
數以千計的武林中人削尖了腦袋都想往徽山更高處走,哪怕能在解劍碑處露上一面都是天大的幸事,大概混江湖,本就是一場登高望遠的路途。有些人止步于山腳,有些人艱難走到了山腰,然後就只能看著那些背影,隨著幸運兒的愈行愈高,高處人漸稀少,直到有資格心中竊喜卻嘴上自嘲一句“高處不勝寒”。
哪怕今天距離武林大會召開還有三天,但遊人如織,幾條登山之路都擁擠不堪,性子急躁的已經開始罵罵咧咧,還夾雜許多孩子稚童的哭哭啼啼。
徽山山腳臨時搭建了許多茶棚酒攤,以供遊客駐足休憩,不遠處就是渡口碼頭,不下百艘的大小船隻來往於徽山龍虎山之間。
茶肆酒攤之中盡是高談闊論,一個個大嗓門在那裡指點江山,其中就有一位衣飾鮮亮的豪客在那裡點評已隨江水逝去的天下豪傑,每點名一位必然要喝一杯酒,被此人提名的先後有武當王重樓洪洗象兩代掌教,人死劍不退的劍痴王小屏,有那陸地神仙之下無敵手的人貓韓生宣,有兩禪寺的龍樹僧人,有東越劍池宋念卿,黑衣病虎楊太歲,西蜀鐵匠劍九黃,春帖草堂謝靈箴,以及一對祖孫和父子,軒轅大磐和軒轅敬城,龍虎山那雙聯袂飛昇的天師,當然還有那老劍神李淳罡,以及重中之重的王仙芝。最後說及盧白頡也頗多遺憾,有望成就陸地劍仙的棠溪劍仙,成了兵部尚書後連佩劍也送人了。
隔壁桌上,一位眉清目秀的稚童依偎在氣態雍容孃親的溫暖懷中,他的爹則滿臉笑意,淺飲慢酌,桌上擱放了一柄劍氣外溢的古樸長劍,觀其風度,定然不會是江湖俗人,孩子嗓音清脆悅耳,眼巴巴望著那個滿嘴酒氣滿腔豪氣說豪傑的漢子,好奇道:“敢問這位伯伯,武帝城王仙芝死後,真的是那北涼王高居天下第一了嗎?我家長輩說了,他跟王仙芝交手後,境界註定會大跌不止,現在還打得過那位北莽軍神拓跋菩薩嗎?”
童言無忌,不惹人厭。
正喝完一杯酒的漢子抹了抹嘴,哈哈大笑,正要倒酒喝,提起酒壺,已經一滴不剩,就在漢子打算跟掌櫃討要新酒的時候,那孩子的父親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酒桌上那未開封的酒罈脖頸處輕輕一拍,酒罈悠悠然旋轉了一圈,恰好落在漢子身前,這等送酒手法並不玄奇,可這位不知名劍客的妙就妙在對力道的掌控,臻於巔峰,酒罈在觸及桌面後,彷彿落子生根,紋絲不動。這份爐火純青的火候,肯定是二品小宗師境界起底了,那漢子也不客氣,點頭致意後,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爽朗道:“這位小少俠,我王伯坡不是那信口開河之輩,只說自己心裡有數的事情,且不去說姓徐的異姓王境界是跌了還是漲了,我只曉得在他與王仙芝一戰後,吳家劍冢的當代家主親自出山,在幽州邊境上人至劍去了一趟,使出了第十四劍,仍是沒能留下那年輕北涼王,如今又有一位從不在江湖上現身的劍道老前輩去了涼州,我猜吶,少不得又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巔峰大戰。”
那孩子搖了搖手,“我可不是少俠,起碼現在還不是。我爹說啦,一定要等我及冠以後才能獨自行走江湖,我娘都幫我取了十多個響噹噹的綽號名號哩,可惜都跟每年的壓歲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