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明黃色簾子的馬車內坐著一位印綬監的大太監,捧著一隻睡覺都不敢離手的金漆盒子,盒內便是那離陽朝廷賜頒北涼的誥敕聖旨。
老太監越是臨近北涼,眼皮子就跳得越厲害,不斷告訴自己只要踏足北涼道轄境就心滿意足,哪怕暴斃途中,好歹也算將聖旨攜帶到了北涼道土地上。不過他終究是心存僥倖,思來想去,還是不認為那位年輕新藩王膽敢派人行刺或是拒收聖旨。
然後馬車突然停下,印綬監老宦官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氣息,掀起簾子一看,心一下子沉下去。
幽州界碑附近,有不計其數的鐵騎一直蔓延到了視野中的驛路盡頭。
祥符元年春分後清明前,護送聖旨的車隊尚未進入北涼,便被兩千北涼鐵騎驅逐出三百里。
同時,有一支八千騎軍兵臨河州朱樓軍鎮,還有六千兵馬矛頭直指河州鐵霜城。
聖旨不得入北涼寸步。
第147章龜孫子老王八
姚府來了名不起眼的外鄉客人,一門五雄傑的姚家每日裡訪客絡繹不絕,倒是沒有誰會對此上心。不過姚家雖說是太安城裡的新貴高門,來訪勳貴裡頭卻少有真正的廟堂重臣,不說張首輔,便是六部主官也沒有一個,今天總算有個老頭“壞了規矩”,拎著壺劍南春燒就來找人一起喝酒,把姚府門房嚇了一跳,乖乖,竟是門下省左僕射桓溫桓老爺子大駕光臨,來不及稟報家主,急匆匆要自作主張開儀門迎接,不曾想老爺子腳底抹油,直接就從側面溜進府中了。本朝理學宗師姚白峰趕忙帶人去尋找那位坦坦翁,不曾想是好不容易在一座涼亭裡看到了老人,亭內有位年輕京城士子正跟姚白峰的嫡長孫在棋枰上論英雄,來府上不蹭吃喝卻是蹭名聲的年齡相仿旁觀者,則圍成了一圈,很講究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規矩,只有一個老頭兒擠不進人堆,乾脆就站到了亭椅之上,居高臨下望著戰況膠著的棋局,總是喜歡出聲瞎指點,若是金玉良言也就忍了,可次次支招,臭棋簍子的水準一覽無遺,很惹人厭,故而每次胡亂言語都會惹來白眼無數,滿身酒氣的老人樂此不疲。姚白峰哭笑不得,默默靠坐著廊柱,不去打攪坦坦翁的閒情雅緻,姚大家身邊有一張於姚府而言也很陌生的年輕面孔,這位年輕人也站到廊椅上觀看棋局走勢,桓老爺子僅是瞥了一眼,就繼續在那兒指點江山,傳授姚登穉該落子何處,被足足呱噪了半局棋的姚家嫡長孫無奈一笑,自然不會依著那醉酒老頭兒的言語,在他棋盤落子後,就聽到高處老頭兒冷哼哼說了昏招二字。
也不知是誰頭一個發現了涼亭中坐著的國子監左祭酒,趕忙朗聲致禮,如此一來,就沒誰在留心棋局勝負了,一位位趕忙恭敬作揖,亭中士子多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之所以能認出姚白峰,歸功於有人新入國子監,遙遙聽過這位理學宗師講學授業。姚白峰笑了笑,抬臂指了指站在椅子上的拎酒老頭兒,溫言笑道:“你們這些孩子啊,拜我作甚,沒瞧見還有位左僕射大人在這兒呢,官帽子比我大多了。坦坦翁,你說是不是?”
桓溫氣乎乎道:“棋才下了大半,繼續繼續,你們兩人莫要當那沒有下邊的宦官。”
亭中士子都被驚嚇得不輕,一時間呆若木雞。只見坦坦翁身邊站著的年輕人跳下椅子,穿過人牆縫隙,往棋盤那邊走去,彎腰捻起一顆白棋,輕輕敲在一處,微笑道:“收官完畢。”
然後直起身轉頭對眾人笑道:“來,別傻站著了,咱們一起拜過左僕射大人,這樣的大好機會別錯過了。”
桓溫走下長椅,擺手道:“免了免了,老夫今天也就是個客人,萬萬不敢擔下客大欺主的罵名。你們識趣的,就別把老頭子我往火坑裡推,否則萬一將來有哪天落在老夫手裡,看不使喚你們徒步走上七八里路買酒去,連那酒錢都還得你們出。”
姚白峰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