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翼滑稽地皺起來。(“不是整鼻手術,是鼻整形術。我是蒜頭鼻,需要稍微修護一下。”格瑞爾要知道我這麼想,一定會這麼糾正的。)
我們坐了下來。我坐到辦公桌旁,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她雙腿交叉,手撥弄腕上的金手鐲。“那麼……把你那邊的事都告訴我吧!”她呼了口氣,露出八卦專欄作家式的微笑,“有沒有遇到什麼知名人士?”
“嗯,只有小羅伯特·唐尼 Robert Downey,美國著名男影星。。他在那兒!”
格瑞爾立刻蹬開腿跳到我面前,雙手直拍大腿。“哦,天哪,你開玩笑吧!”她叫道,“小羅伯特·唐尼?我竟然還這麼鎮靜!我上週剛在《人物》上……”我靜靜地等著她繼續往下說。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坐回椅子上,又交叉起腿。“哦,我應該早知道的,我怎麼這麼容易上當?愚蠢的格瑞爾!”她拿手直敲她左太陽|穴,同時小心翼翼地不弄亂她的頭髮。“好吧,那麼實際情況怎麼樣?”她問。
我該跟她說那個喜歡讓情人拿刀片割自己的女孩嗎?或者那兩隻動物玩具?我該說我已經被改造了,我現在醒悟了?我被回憶佔據了頭腦,但不知道該跟她或其他人說什麼。
“老實說,格瑞爾,那兒很不錯。真的很不錯。”
我撓了撓胳膊肘,說:“我沒法跟你說明細節。太多太複雜了,但……”
“我理解,我完全能理解。不要覺得你必須得說這個。”她打斷我的話。接著她笑起來,揚揚她右邊的眉毛。“想知道公司最近怎麼樣嗎?”她以掩飾不住的熱情說。
她不再逼我說細節倒讓我有點遺憾,其實我並不介意把卡唯的事說給他聽。“當然,肯定有一堆工作。”
格瑞爾笑起來:“你聽了會特別興奮。威克森姆要我們給他們的啤酒拍廣告!他們那樣的大公司!”她的臉直髮亮,花了一千六百元鐳射漂白過的牙齒閃閃發光。
“啤酒廣告?”我問。根據雷給我的那張情緒圖,我現在的情緒應該是焦慮和興奮交加,可能還有點驚慌失措,儘管我還沒有想起這個表情圖。
“你怎麼了?!”格瑞爾一臉驚詫,“你好像看上去不太……激動嘛……”格瑞爾極力要找一個準確的詞。
“哦,我是……你知道,你說的是啤酒,啤酒是酒精……而我剛從復原院出來。”
“哦哦哦。”她這才恍然大悟,但接著腦筋又一轉,“是的,但是啤酒不是酒精。它只是……啤酒。對嗎?是不是?”她一臉內疚的表情,彷彿剛因為自己的純種巴辛吉小獵狗咬自己床單而把它扔給動物保護協會。
“不,啤酒是酒,它算酒!”
現在格瑞爾的表情更加尷尬和進退兩難。“抱歉,是的是的,當然算。哦,我的天哪,我真的沒想到這一點。”
我揮揮手,說:“沒關係,我沒說那多嚴重,我是說我得小心一點了。”
“哦,我們都會小心的。”格瑞爾承諾道,“非常小心。”
我從未見過她表情如此奇異,她額角的血管似乎都在跳動。和她在一起感覺很怪異,因為我總覺得她總在蛋殼上走路。就像在70年代的那種人種混雜的劣質電影裡,每個人對白人女孩交黑人男朋友的事都噤若寒蟬,小心翼翼。她就給我這樣的感覺。
“我得喝杯咖啡,你要一杯嗎?”她緊張地問。“不要緊,我給你帶一杯,脫咖啡因的。”她沒等我回答就搶著回答道。
這是我第一天回來,就已經有跟酒有關的事要應付了。寫啤酒不等於喝啤酒,但實在是很滑稽。我看到我面前桌上的一隻綠色酒瓶。光線從後面照過來,反射出瓶子上每一滴溼潤的光澤。如果我把持不住,接下來就會不雅觀地反射出我正在舔瓶蓋,喝裡面淡啤酒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