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軛入侵者 (第3/4頁)

要思考。

大男人的尊嚴與長期無法養家餬口的現實衝突,讓亞歷山大逐漸暴躁易怒,稍有不順便是好一番發作。又一次家庭戰爭因為鄰居來敲門消停,小孩受到驚嚇,在身心俱疲的媽媽懷裡抽噎,爸爸煩躁開啟收音機,法國電臺難得在轉播翻譯英國佬的演講。

“當我向前看時,我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像羅馬人一樣,我似乎看到臺伯河裡血流成河。”

此時英國同為殖民帝國,遇到的難題和高盧雞這個老冤家無異。英國國會議員保守黨大臣伊諾克.鮑威爾這次引用古羅馬詩人維吉爾《埃涅阿斯紀》的著名預言,輕易便喚起了英法兩國底層民眾的共鳴。

這還是老派政客首次在公開場合嚴厲抨擊英國政府支援英聯邦移民來到英國(“法國也是!”),批評《種族關係法》給移民平等的公民權利是在侵害英國的利益(“我們也有這部破法!”),要求政府攆走所有已經安家落戶的移民(“我們也想趕他們走!”),可謂是樁樁件件說到了蘭波夫婦的心坎上。

安妮嘀咕:“有時候英國佬也能說點人話。”

亞歷山大眉眼舒展,回頭剛想附和,看到妻子臉上的掌印終究沒有吭聲。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血河演講》,反對者認為鮑威爾是惡魔,激化種族矛盾,支持者卻將其奉為聖人,認為他說出了普羅大眾的心聲。

支援的人上街遊行,反對的人也上街遊行,兩邊難免發生新一輪衝突。白人們一邊揮刀一邊大喊“你們為什麼不滾回自己的國家”,移民撿起擀麵杖回擊,七嘴八舌高呼“人權”“你們逼我們來的”“你們欠我們的”。

遍佈全國的零元購、真人快打造成的影響,遠遠不止是亞歷山大負傷再也無法正常伸展的右腿。輿論壓力迫使鮑威爾宣佈辭職,不過敵對黨派已經打響名聲,執政黨別管諸多成員各自心裡怎麼想,為避免跟風自此淪為政敵附庸,也必須硬著頭皮更進一步。

英法兩國執政黨領袖先後發表全國講話,怒斥鮑威爾之流是精於算計的自私演說家,用無知的偏見讓國家陷入種族衝突的混亂。為大範圍消除歧視問題,議會麻溜更新《種族關係法》,直接將種族仇恨定義為犯罪行為。

移民霎時底氣爆棚,戰意滿滿,勢要跟白人對抗到底。本地白人怒火中燒,痛恨根本不在乎本地人想法的執政黨,幾乎全員出動,走親訪友四處串聯,利用人數優勢強行推送保守黨贏得大選。法國政府一個倒車走向極端保守主義,不斷提出法案,提高成為合法移民的門檻。

蘭波們參加完慶祝會返回自家寒酸的小屋,小朋友趴在爸爸肩頭打盹,丈夫喜笑顏開哆嗦著手找鑰匙,妻子含淚合掌感慨苦盡甘來。

亞歷山大的眼染滿菸酒氣,渾濁中飽含動人的脈脈情誼:“安妮,雖然我的腿這樣以後沒法開車,但是移民走了,我也能找到別的工作,一定努力為你、為阿蒂爾換一個大房子。”

恍惚間,安妮彷彿從這個男人身上捕捉到年輕時樸實愛人的影子。眨眨眼壓下淚光,她握住胸前的銀質十字架柔柔回答:“親愛的,房子往後放放,攢夠了錢,我們先去大城市找醫院治你的腿。”

“治……阿蒂爾……給爸爸治腿……”

小朋友聽到關鍵詞含混吐了個泡泡,腦袋一歪又沉沉睡了過去,好久沒有吃那麼飽啦,嘿嘿。

懂事的孩子,亞歷山大欣慰微笑。安妮也站在樓梯口的陰影裡抿唇輕笑,汗水浸透掌心,寶寶差點說漏嘴。妻子願意等待丈夫變好,母親不會冒險用孩子的腿乃至秘密暴露以後必定受到威脅的性命換糟糕父親的腿,人之常情罷了。

抱歉,親愛的。

安妮最後一個走進黑漆漆的房間,轉身合攏大門,熟練地摸黑給門上鎖。

希望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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