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堂屋,猴三的娘就把兒子罵了一通,什麼作孽啊,敗家子啊,啥都罵。
說到氣憤處,她還伸手抽了猴三兩記後腦勺。
大概是打疼了,猴三雙手抱住後腦勺,委屈道:“娘,我本來就是來認錯的,你還打這麼疼幹啥呀?往後,我不跟二龍瞎混,還不成嗎?”
猴三的娘自知下手有點重,心中有心疼,但還是強作斥責:“你也知道疼了?你跟著二龍屁股後面為非作歹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娘心裡也疼?打小就叫你跟八兩哥學,學八兩哥認真讀書,將來也好歹有個出息,可你就是不聽我的話。你再敢頂嘴,娘還得抽——”
說著,她便要抬胳膊舉手,作出再抽的樣子。
其實,對這個寶貝疙瘩一般的兒子,她通常都比較驕縱。
說到底,是狠不下那管教的心,真到孩子大了的時候,便也管不住了。
反觀老範,對老侯家的底細,他自然清楚不過。
於是,明知做孃的是假意要再抽,他也立刻阻止,並伸手攔下,笑道:“猴三他娘,孩子剛才說了,他知道錯了。知道錯了,你就別打了。”
這一說,直接把猴三娘說得淚如雨下,一副苦命寡婦的悽神狀。
許久,她才停止哭哭啼啼,然後把猴三斥責了出去,哀求道:“老範啊,不瞞你說,我今兒是替我們家那死老頭子,向你們老范家賠不是的。你也知道,猴三是我們老侯的命根,是拜觀音、求菩薩得來的。過去,他是老欺負你們家八兩,那都是因為陸二龍使壞,攛掇我們家猴三那麼幹。昨天的事,我也聽說了,八兩這孩子都殺紅了眼。我們家猴三嚇壞了,他爹也跟著嚇壞了,生怕八兩不饒過他——”
只是聽到這裡,老範就全聽懂了:老侯家破天荒登門,是擔憂八兩今後報復。
然而,他不免要驚顫,驚顫八兩的遭遇:
前幾天,自己狠心要責罰八兩,但這小子犯犟驢脾氣,就是不跪。
舉棍要打時,一斤卻跪著攔下了,說這些年來,八兩沒少挨別人揍,還早就被人揍慣了。當時對這事,自己還將信將疑,現在看來,真夠糊塗的。
換句話說,老範知道,猴三今天能登門認錯,恰恰說明八兩這些年來,確實沒少挨別人揍:唉,做老爹的,整天只知道縮在家裡喝酒,娃娃在外面遭了這麼多罪,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偏偏還要去怪罪,去責罰——
想到這裡,老範感到特別心酸,再聯想到昨天那迫不得已的一悶棍,當下那隻手臂都疼痛起來,不停地顫抖。
於是,一時悲憤交加,他最後連話也不想說,只是閉眼點了點頭,再背過身去,呼吸微弱地擺手,示意猴三他娘趕緊走——
**********
接近正午時分,一輛黑色的政府公務車緩緩駛來,停在了老范家門口。
首先下車的,是一個駕駛員模樣的後生。
他快步走到後排右側車門,迎出一位穿著灰色t恤的中年男人。
緊接著,左側車門也開啟,從裡面走出一位穿著青褲白衫的年輕人,約莫三十二三的年齡。
年輕人笑呵呵地走到中年男人跟前,指著正由門口跑來迎接的老範,似乎在介紹著什麼。
中年男人看著老範,不時地點頭。
接著,在一番推辭禮讓後,兩人並排走過來。
駕駛員模樣的後生,則沒有跟過來,而是回到了駕駛位,沒有再出來。
近前,年輕人首先熱情地伸出手來,笑呵呵道:“是老範吧?我是十里鎮的馮副鎮長。這位是縣委宣傳部的周主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