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胥的,總之不是謝玄的。
謝玄的聲音低沉寬厚,她一下就能辨個分明。
那尖刀利刃就在她的肩骨之中猛地刺殺矗入,卻又有一股赫然往外掣拔的勁道,這兩股強勁的力道在她的肩頭有過短暫的交鋒,只不過是須臾間的工夫,利刃從肩頭猝然抽出,又刺啦一聲響,將她的衣袍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阿磐痛得臉色煞白,只以為這一回是必死無疑,然立時有人掐住她的雙肩,就勢將她攔腰往一旁放倒。
耳畔短兵相接,刀槍錚錚,阿磐一雙眸子只顧得望向謝玄,從那人隱晦掙扎的眸子裡看見孟亞夫抽劍而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工夫再次朝謝玄刺來。
在孟亞夫之後,還看見方才立在殿中的魏武卒已舉刀黑壓壓地殺了過來,看見自己從謝玄的身前腿上掠過,被那人穩穩地放上了軟席。
那人,那人竟把後背留給了刺客!
阿磐愕不能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霍然覆上了心頭。
除了雲姜,從也沒有人將她的生死放在心頭啊,這權傾天下的魏王父怎麼肯為一個舞姬伶人做到這般地步嗎?
她一心要向蕭延年贖罪,難道就不該向魏王父報恩嗎?
眼見著孟亞夫的利刃又一次到了近前,瞥眼間就要刺殺下來。
先是聽見刺啦一聲碎了裂帛,繼而錚得似長劍斷開,這裂帛與長劍斷開的較量就在身後猝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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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似青松一般頎長英挺的身子壓了下來,為她遮住了這大帳之內的刀光劍影。
這是阿磐第一次在臥下的時候正對著謝玄。
那如青山遠黛的眉峰緊緊鎖著,眼眸晦暗得幾乎要凝出水來,挺立的鼻樑幾乎要觸上了她的臉。
這須臾的工夫,方才那人眸中的隱晦掙扎已然不見,那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一時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情緒了。
只知道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失了血,也發了白。
耳畔之中頓然清明,有人連聲喝道,“快追!又是那個中山賊!快追!去取了賊子頭顱!”
也有人大喊,“醫官!醫官!快召醫官!”
再往帳內望去,孟亞夫已然不見了身影,一旁的青銅長案只留下了半截斷劍和一灘殷紅的血跡。
殿內諸人慌忙奔走,魏武卒疾疾往帳外追去,兵甲相撞,戰靴雜亂地踩在筵席上,親衛將各自的主人圍成一團,宮人傳召醫官,舞姬躲在案後。
阿磐覺不出疼來,滿心滿眼的都是謝玄,目光不由自主地要跟著謝玄走。
看見謝玄的華袍在脊背處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隱隱血色已透過口子將那華袍洇透。
那人也不顧傷口,也不顧得疼,那人起身立在主案前,朝著案下的惠王低沉沉清冷冷地下了命,“出來。”
一句“出來”,毫不留情。
小惠王在長平侯的攙扶下哆哆嗦嗦地從長案底下鑽了出來,十二旒冕冠慌里慌張,一張稚嫩的小臉白得像個鬼,一雙腿陡得不成模樣,才出來又癱倒了下去,旁的也不會說,只知道喚一聲,“仲父”
那人臉色冷凝陰鬱,眸中寒光頓起,朝著猶且癱在地上的小惠王睨了一眼,冷聲命道,“隨孤來。”
小惠王如抖篩糠,瑟瑟躲在長平侯身後,抓著長平侯的袍袖不肯撒手,“寡人……寡人……寡人要是說……寡人要是說根本不知道怎麼冒出怎麼冒出來個刺客,仲父信嗎?”
:()為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