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抹去眼淚,渾渾噩噩地跟著人走,到了近前才被開啟鐐銬,立刻又與旁人一樣在腕間縛了數道麻繩。
這冰天雪窖,叫人如墜深淵。
整個人似失了三魂六魄,在人群中兀自立著。
看見有人神情木然,有人掩面低泣,有人臉色蠟黃,有人昏頭蓋腦,有人看起來燒得滾燙,倏然一下癱在雪裡,片刻就不省人事。
不管是誰,也不必細看,只瞟上一眼就能清晰地瞧見那露在外頭的肌膚俱是一重重的於痕。
眾人驚叫著散開,“啊!死人了!”
眾人一片騷動,又趕過來幾個監守揚起鞭子呵斥,“叫什麼!一個個兒的都給老子站好了!”
忽而在這一片呵斥和低泣裡聽見了一聲十分熟悉的低喚,“阿磐!”
阿磐驀地回頭,見一臉紅疹的雲姜正撥開眾女在雪裡朝她盤跚奔來,“好妹妹,你還活著!”
阿磐眼眶一溼,撲進了雲姜懷裡。
這連日以來被奴役、強取,才生出一丁點兒的希望,又被人棄若敝屣,如今又要被押去前線慰軍,壓在心頭的委屈和惶懼險些就要使她當場大哭起來。
但不管怎樣,見了雲姜,也就似有了主心骨一樣,一顆惶惶不安的心總算有了個著落。
她捂著心口,壓著聲腔,低低地喚道,“姐姐!你還好嗎?”
一張嘴,嗆進了滿口的風雪。
雲姜一笑,一張臉分明凍得蒼白,那紅疹看起來卻又分外地妖冶,趁人不備,附在她耳邊輕聲說話,“好著呢!我裝的!我騙他們說我長了麻子!”
是了,雲姜自小聰慧,又比她年長兩歲,不管在什麼境地,總有許多好法子脫身,因而躲過去也並不奇怪。
可今日之後呢?能活下來的又有幾人?
阿磐心中惶惶,再不敢想下去。
監守清點完人數,小跑著過來稟上一句,“鄔將軍,人都齊了!”
那姓鄔的將軍翻身上馬,這便下了軍令,“全都跟上!趕緊走!”
數百個中山女子就似喪家之犬,在馬鞭的驅趕下冒雪往前踉蹌地挪著。
出了魏營不知往什麼方向走,天光雖已大亮,然而四野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分辨不出。
西北風捲著雪糝子吹得人睜不開眼,監守們雜亂的馬蹄濺起了滿地烏黑的雪泥,驚得眾人心驚肉跳。
山路積雪摞得厚厚的,阿磐與雲姜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疲累了也不敢停歇。
同行的中山女子大多是接連伺候了幾個日夜不得休憩的,走起路來便愈發地艱難,可那姓鄔的將軍仍舊嫌她們走得慢,掄起馬鞭來便劈頭蓋臉地打。
“都聽著!天黑前到不了前線,本將軍自有千百種法子折騰你們!要是不信,那咱就好好試試!”
中山女子挨肩並足,飢寒交至,走得跌跌滾滾。
依稀聽見兩軍人喊馬嘶,鼓角齊鳴,大抵是平明出發的魏軍已與三十里外的趙軍開了戰。
負責押送的魏人聞聲愈發催得緊了,鞭子一下下地抽了過來,“孃的!給老子快點兒!快點兒!要敢磨蹭誤了君命,有你們好受的!”
有身子貧弱者摔倒在地,癱在地上再爬不起來,那監守便作力往女子身上鞭打,怒罵不休,“起來!賤人!起來!”
女子燒得臉色通紅,渾身哆嗦打著擺子,鞭子抽下來,就似打上了一塊僵直的皮肉,一雙眸子渙散著,在雪裡喃喃自語,“母親春娘春娘沒有力氣了”
帶頭那姓鄔的將軍聞聲驅馬趕來,見狀蒼啷一下拔出彎刀,眼鋒朝眾人掃了一眼,呵呵乾笑了數聲,揚聲喝道,“都看好了!”
話音旦落,那大刀已飛擲過來穿透了春孃的胸腹,滾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