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搖了搖頭失望地走了,那女人站在原處,月亮底下,她美得就像會發光一樣。這樣的尤物,不是我這個“桑乞拾”可以消受的。
不等我離開,腳步聲響,一個小崽子找了過來。他大約**歲的樣子,叫了聲“娘”。撲上前抱住了那女人。
那美人兒伸手摸了摸小崽子的額頭,頭髮被拂開,露出一張青腫的臉,美人兒顯是有些難過,蹲下身,這次說的話我聽懂了,她說:“政兒,我叫段先生回梁國去了,他繼續留在這裡,只會害了咱們。”
原來他們竟是梁人?
小崽子不知是不是傻的,半晌才悶聲道:“娘,段先生是為了我好,你別趕他走,我再不和沙昂他們打架了。”
美人兒不說話,拉了他的手往回走,黑暗中只有兩人腳步聲和小崽子抽抽搭搭地哭聲。
沒用的人才會哭,而弱者在這裡是沒有辦法活下去的。
我連跟去看看的興致都沒有了,這母子兩個若是沒人護著,大約活不了太久吧。
老東西這次談“生意”時間很長,足足呆了七天才離開,這七天,足夠我搞清楚那晚的母子倆是什麼人了。
大半年之後再到荒川部,我還活著,老東西也活著,在練會刀譜之前,我不會叫他知道我想弄死他。
可那美人兒卻已不在了。
小崽子看上去病歪歪的,眼神裡透著冷漠,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他就情不自禁被他吸引,像是看到了現在的自己。
我們都是扭曲了的人。
他時常在傍晚時分,迎著落日站在山崖上,像一塊石頭半天一動不動。
大約很多人都會覺著他被母親的死打擊得傻了,但我不會,這小崽子渾身上下透著古怪。
我有一次趁著無人特意繞到他身後,問他:“你在看什麼?”
他沒有理我。
“不說的話,我說不定會推你下去哦。”
他瞥了我一眼,語氣冰冷:“我在看對面崖上的那片樹葉。”
我在旁邊看了半天,眼睛都被太陽刺疼了,也沒看出他說的是哪片樹葉,決定不再陪著他發痴。
姓段的中年人一直沒有離開他。
又過了一年,他好像從喪母的傷痛中走出來,不再那麼難接近。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拿舅舅的兒子給母親抵了命,有時他那些表哥叫他“桑乞拾”,也不見他生氣,還有些奇怪。
日子一天天過去,刀譜的秘密還沒有弄清楚,我變得越來越焦躁,顧不上再留意他。
可有一天,那個叫段正卿的人突然找上了我,他問得很直接:“我家公子注意你很長時間了,你是不是要對付你師父?”
原來他會說東夷話。
對方有備而來,滅不了口,我只能謀求合作。
“你們能幫我什麼?”
談判的結果是我把那本刀譜交了出去。
說來荒唐,我用來殺我師父的這套刀法,竟是一個剛滿十四歲的半大孩子一招一招教會我的。
老東西的血染紅了我一身白衣,得來的財富我交了一半兒給他,雖然我有個感覺,他其實並不怎麼看得上,但他到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收下了。
老東西死了,不再有人指使我做這做那,我反到有些茫然。
我會偷、會搶、會易容殺人,只會這些。
老東西活著,我心心念念擺脫他的控制,等他死了,我才發覺,這麼多年我早已經被自己的習慣綁住。
需要有人為我指引方向,告訴我去偷誰,搶誰,殺誰。
彷彿命中註定,很快我又有了新的主人,他叫鍾天政。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會哭泣的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