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點也猜不出他此時的心境。
“永康,最後一票,交給你。”他看向一旁的張副官,語氣裡是不容人抗拒的威勢。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張副官眉心一跳,卻是沉默了下去。一面是幾十萬鮮活的生命,一面卻是足以改變歷史程序的超級密碼。如果他們失去了超級密碼,那這場戰爭將會遙遙無期。而超級密碼,恰恰便是他們破解戰爭迷局,提早戰勝扶桑的鑰匙。
這個選擇實在太艱難,太艱難……
張副官想起當年的金陵大屠殺,他唯一的妹妹便在那場屠殺中慘死。他想起這該死的戰爭以及持續了好幾年,扶桑軍已經讓整個中國死傷了上千萬人,這是多麼慘烈的一串數字,上千萬人!如此,不僅是鄭家軍再也耗不起了,整個中國也是再也耗不起了,如果不能讓這場戰爭儘快結束,那麼死傷的人,將會遠遠超過北平城的幾十萬人。
每一場戰爭的勝利,都會有人做出犧牲。
他緩緩抬起頭,顫抖著聲音,說;“我贊成不通知市民,北平城不設防,一切照舊——”
會議結束後,田文虎卻是衝著鄭北辰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這個鐵骨錚錚的硬漢,此時卻是淚流滿面;“司令,我求求您,我求您批准,我要回北平……”
鄭北辰還未聽完,便喝了一句;“不行!”語畢,他剛站起身子,卻感到一陣的頭暈目眩,步子一個不穩,差點摔在地上。
田文虎趁此機會,一把拉住了他的軍裝,依然是懇求著;“司令,我全家妻兒老小都在北平,我的老母親,我的一雙兒女,還有我老婆如今還懷著孩子,我不能拋下他們啊!”
“來人,將田文虎押起來,禁閉四十個小時。”鄭北辰不為所動,只森然出聲。他的話音剛落,其餘將領便上前將田文虎壓制住。
“司令,我回去不是為了洩密,我只是想陪著我的家人在一起,我向您發誓,我絕對不會洩露機密!”
鄭北辰轉身,冷眸看著他,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田文虎,你是個軍人,應該知道打仗時容不得感情用事,沒有人能冒得起這個險。扶桑人轟炸北平城之前,你絕對不能回北平。”
“鄭北辰!”田文虎眼眸血紅,竟是喚起了鄭北辰的名諱。
“你,你,你——”田文虎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卻說不出別的話來。鄭北辰只看了他一眼,便開啟了大門,走了出去。
“夠了,你可知道,夫人如今也在北平,而且肚子裡還懷著司令的孩子?你的親人重要,難道司令的親人就不重要了?”張副官待鄭北辰走後,再也忍不住,衝著田文虎喝道。
田文虎一怔,旋即,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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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並沒有開燈,門是虛掩的,走廊裡一盞吊燈,暈黃的光從門隙中透進來,給高高的沙發椅背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鄭北辰走了進來,眼睛過了好一會,才適應了屋內的黑暗。窗外的雨早已經停了,微涼潤澤的水氣依舊襲過窗戶,帶著初秋夜裡的寒意,窗戶的縫隙中透進微白的月光,冷淡如銀。
黑暗裡,他的側影稜角分明,一雙眼睛,淨是血紅,便如最絕望的野獸一樣,他站在那裡,不知道是站了多久,直到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他身子晃了晃,直到一手扣住了桌面,他才穩住了自己。
他只覺得,自己心口處很疼很疼,他想起十多年前,他在東北剿匪中槍,一粒子彈死死的卡在他的肺裡,軍隊裡麻藥緊缺,醫生硬是用刀子和鑷子一點點的從他的胸口把子彈剮了出來,都沒有今天這樣的痛過。
他大口的呼吸著,眼眸紅的似乎要滴出血來,胸口的痛意幾乎要讓他無法呼吸,而他偏生卻又是那樣的清醒。
北平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