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亞女王獻上這首歌,那時候各國使臣和商人云集,四方珍寶薈萃,殿堂之中懸掛著孔雀毛和更珍貴的絲幔,香爐中香菸瀰漫。所有人一起舉起滿盛著葡萄酒的金銀的杯盞,祝福他的母親,也祝福他這個未來的繼承人。
他還記得自己那時候不耐煩地扭過頭去,沒有耐心看那些卑鄙無恥之徒圍著他的母親虛偽地阿諛奉承的場景。但是在圖爾內斯特城被北方人血洗時候還年幼不知世事的他怎麼會想到,能夠贏得這些虎狼虛偽的阿諛奉承,他的母親是何等的了不起呢!
在他面前一斧殺死那個修士的大漢。有著寬闊的肩膀和好似橡樹的身材,但是他非常肯定。若是在紐斯特里亞,光他知道的可以輕鬆殺掉他的人就不下十個。還用不著阿代爾這等壞蛋出手——但是,但是他現在不在紐斯特里亞……
他吸著鼻子,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他不想哭,可他止不住淚水,也止不住越來越大聲的嗚咽。
“嘿!”唱歌的人已經走到了跟前,他顯然心情很好,沒有馬上一鞭子抽過來:“小子!天亮了!幹活去!”
這些強盜並沒有刻意虐待俘虜的習慣,但很顯然,在芬貝陶修道院當貴賓都不覺得愜意的紐斯特里亞小王子,在強盜手裡當小馬伕更加不會快活到哪裡去——紐斯特里亞曾經讓羅怡大魔王有穿越到山寨的感覺,而跟這些北方人比起來,紐斯特里亞還算文明國家呢——可見北方強盜們野蠻到了什麼地步,給這樣一群野人當國王,路易還未必高興,當馬伕,就更加苦惱了。
然而這裡沒有人像那個他曾經討厭的愛羅一樣聽他抱怨,也沒有人像他曾經不屑的母親那樣容忍他的叛逆,他掙扎著爬起來,空著肚子去給這些強盜的馬兒們打水,搬草料,他是曉得這些強盜的手段的。
那個修士,只是沒有立即聽從對方的喝令,就被對方一斧頭劈開了腦袋。
只是一斧頭。
就再也沒有了生機。
在夜風中凍僵的身體艱難地一步步提著桶朝小河走去,一陣又一陣的飢餓感灼燒著他的胃壁,昨晚他得到的只有一塊木板上灰黑色不知道是什麼的一團,換了平日他肯定說這餵豬豬都不吃,然而他昨晚狼吞虎嚥地一口就沒了,今天他不把活兒幹完也休想有什麼東西進肚。
他就這樣提著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的河灘上,他有生以來就沒有幹過這樣的粗活,吃過這樣的苦頭,然而此刻,他的抽泣無人在意。
“呼,呼,嗚啊,嗚啊啊,呼,呼”他一邊拼命剋制著瀰漫在鼻子和眼睛之間的酸意和喉嚨中的哭腔,一邊彎腰將水桶沉入河流。
當桶裡盛滿了水,沉甸甸的時候,他一彎腰準備將木桶提起來。
這時候,由於飢餓,他一陣頭暈眼花,一個脫力就摔倒在了河裡。
啊,也沒有必要再起來了,沒有必要再這樣勉強自己痛苦地活下去了。
“那個慷慨的國王……和那個美麗的姑娘……”琥珀色眼睛的青年彈著小七絃琴,在華麗的殿堂裡縱聲歌唱,他的身後,金髮的男男女女們一起打著拍子和聲,天花板上垂下金綠色的孔雀毛和白霧般的輕紗,身穿華麗的絲綢、皮毛、呢絨的朝臣和外國使者們鼓掌歡呼,向高居寶座上的紐斯特里亞女王和她的繼承人歡呼,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到處都是和善友好的奉承的面孔。
“永別了,我的紐斯特里亞。”路易一邊回憶著那日的場景,一邊喃喃道,他的耳邊已經不再是那日修道院裡的聲聲慘叫,而是紐斯特里亞女王殿堂上的歌聲和歡呼,現在,他居然能跟著哼出當天的每一個拍子,重複每一聲歡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