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無語。
這天深夜兩點,白天旅途勞頓的董翼早早拉林婉上了床,他們睡得正熟,臥室門突然被人敲得震天響,夜深人靜的黑暗裡,傳來撕心裂肺地尖叫聲:“起火啦,起火啦,來人啊!救命啊!”
林婉砰地一聲從床上彈起來,一推身邊董翼:“起火啦,快跑!”
董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怎麼了?”
林婉兜頭把毯子扔到他臉上,命令道:“護住頭臉,衝出去!”
他半夢半醒地要照做,又覺得不對,再看著林婉赤著腳跳下床鋪,開啟旁邊的櫃子抽出另一床毯子就要往外衝,忍不住問:“你去哪?”
林婉正義凜然地吼了一聲:“我去救媽!她睡樓下了。”
她跌跌撞撞地衝到門邊,把門開啟的一瞬間,頓時嚇得放聲尖叫,門口站著的正是董老太太。她穿著黑色香雲紗睡衣,窗外慘白的月光透過紗簾灑到她的臉上,顯得面部表情極為詭異,嘴裡還在喃喃自語:“起火了,去救火!我的孫子和媳婦都在火裡。”
董翼花了二十分鐘把母親哄回房間,又用了二十分鐘勸慰驚魂未定的妻子,林婉想到婆婆下樓時抓著董翼的手不停說:“快去救我的孫兒,我的媳婦在哭呢。”心中不由得悶痛,老太太幾乎已經忘卻人生中所有的紛擾,有印象的唯有那場大火。
一個星期以後,林婉終於把她送回了療養院。
董老太太一星期鬧了三晚火災,董翼和林婉兩個變成了熊貓眼,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林婉最受不了的是每到黃昏,老太太就坐在陽臺上呆,問她:“張小姐,今天怎麼沒人來找我打牌了?是不是我欠了她們牌錢忘記給,她們不願意跟我玩了啊?你去給我還錢啊。”放眼望去,江景如畫,只是那落日的餘暉照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勾勒出的卻是一道滄桑苦楚的剪影。
每到這個時刻,站在旁邊的林婉就手足無措,心內是一種無力的沮喪——她似乎永遠都在好心辦壞事,而這一次,竟然讓自己的婆婆這麼不快樂。她總算明白了董翼和大嫂的苦衷,不是他們不想照顧老太太,而是一來他們力有不逮,二來,老太太要的快樂他們實在給不了。老人已經不再認得自己的親人,對她來講,天天陪她一起玩牌,和她同樣說不能溝通話語的老人,已經比不相識的親人來得更加重要。
把老太太送走的那個晚上,董翼摟著她說:“囡囡,你的心意我明白,不管怎麼樣我都很謝謝你。你不必太掛心,我媽住的療養院所有條件都是市裡最好的,有專業人員照顧她,也有人陪她玩,我和大嫂都試過接她回來,但是她在療養院的精神面貌比在家裡要好得多。";
林婉靠在丈夫的臂腕裡幽幽嘆了口氣:“我們總是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快不快樂,其實真正的快樂,只有當事人自己能夠體會,穿鞋子的人才知道那雙鞋是否合腳。”
董翼離開雁城的二天,林婉獨自去展覽館看一場慈善攝影展,她現在的職業是畫畫,自然對繪畫的周邊藝術都分外關心。
這次的展覽規模並不太大,但是展品也照例分為金、銀、銅以及紀念獎,因為是慈善性質,所以門票以及展品賣出的錢會有百分之五十捐給慈善機關。林婉興致勃勃地四處溜達了一圈,在一個門樓轉彎處停下腳步。
她在凌翼時參加過房地產交易會,對布展有些瞭解,這地方的位置雖然不在大廳正中但其實非常討好,幾乎所有參觀的人都要經過這裡,可謂眾星拱月,可奇怪的是這麼好的位置放的竟然不是什麼大獎作品,而是一幅小小的題名為“愛情”的山水照。
她仔細看了那幅照片一會,忍不住出聲招呼展廳的招待人員:“請問,這幅作品售價多少?”
工作人員湊近看了下,顯出有些抱歉的神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