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多,下得少了,更是荒疏,壯兒學棋不超過一個月,居然也和她下得旗鼓相當,讓她頻頻長考——這還是在他心不在焉的情況下。
“娘?”下了幾手,他發問了,“今日宮裡又有人發病了嗎?”
“嗯,咸陽宮有個宮女被送過去了。”徐循如實告知:對疫病的恐懼已經瀰漫了整座宮廷上空,每天都有小道訊息在流傳,比如某宮的某某被送去內安樂堂了云云。與其瞞著底下人,讓她們胡亂猜疑,倒不如每天公佈正確的資訊,這樣大家還能提高警惕。當然,也是因為現在發病的人還不算太多的關係。
“內安樂堂能住下那麼多人嗎?”壯兒下了一手,“我每常算著,都有上百人過去了。”
“嗯……有些已經不在了,抬到煤山外化掉了。”徐循說,“還有些現在住在南內——你沒住過,以前太孫宮偏宮裡,那裡地方大,可以養病。又沒有多少人,不至於傳染出去。”
“哦……”壯兒沉默了一會,手裡拈著的棋子壓根都沒有往下放。“這樣啊……”
徐循這幾天忙得腦仁疼,反應也遲鈍,見他如此,正納悶呢,才要問,又反應過來了——畢竟那是生母。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她道,“吳美人也住南內……不過那邊不歸娘管,明兒我去問問,若是她沒有薰的,咱們送點過去。”
壯兒低低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又欲語還休地說。“娘……”
徐循道,“你還不下嗎?”
壯兒沒有理會她的催促,他的頭低低的,下巴都快戳進脖子裡了。“對不住……”
徐循忍不住笑了,她越過棋盤,摸了摸壯兒的腦袋,“傻瓜,這有什麼好對不住的。別想那麼多了,下棋吧。”
壯兒偷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確定了徐循臉上沒有什麼別的情緒,方才慢慢地把頭抬起來了,以比較正常的聲調說,“嗯,好。”
他琢磨了一會盤面,手裡棋子還是沒往下放,“娘,要下在這的話,你就輸了。”
“真的?”徐循吃了一驚,研究了一會,果然發覺,壯兒落子此處,便可斷掉她一條大龍的氣眼——在他如此心不在焉的情況下,還能下贏自己,可見她棋力有多差了。
她有點發窘,和壯兒對視一眼,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壯兒也被她帶得露出笑臉,徐循道,“你下棋厲害,只怕韓先生也下不過你吧?”
自從韓桂蘭做了壯兒的老師後,就受到特別優待,連徐循都叫她先生,除了教導壯兒以外,別的雜事她一般也不做。
“韓先生棋力挺好的。”壯兒搖頭道,“若是不讓子的話,我還是贏不了。”
“真的嗎?”徐循又驚異了,“以前我和她下,我們倆棋力也就在伯仲之間啊?勝負能有五五的。”
壯兒沒有說話,只是情不自禁地又露出笑靨,徐循很快也明白過來——人家這是讓她呢!
她看著壯兒的笑臉,禁不住又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腦勺,也同他一起笑了起來。
從端午前開始,到六月中,京城的瘧疾都沒有消止的徵兆,宮裡陸陸續續,也有上百人發病,但得益於有效的防疫措施,起碼皇帝、后妃和皇子女都沒有生病,生病的多數都是雜役,品級最高的也就是清寧宮的一個管事宦官了。到了六月末,發病的人數日趨減少,瘧疾似乎有了過去的意思,城裡每日發病的人數少至數十人左右,不像是高峰時期,每天都有數百人打擺子,數十人去世。如今患病的人病情也都比較輕微,個把瘧疾剛開始流行時的患者,已經康復了可以工作了,比如壯兒的老師米翰林。
關了快兩個月,宮裡所有人的忍受也都快到極限了,雖然沒有明確地表示疫病已經過去,但陸陸續續的,各宮都開始恢復走動,起碼是在宮門後的走動,不再每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