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萁拉了他的手從海里走到沙灘上,撿起放在沙上的大大的酒店浴巾裹在身上禦寒,馬驍披上浴巾,兩人在沙子上坐下,靠在一起看一輪明月碩大無比地浮在漆黑的夜上。不但念萁看著明月不說話,馬驍也被這一輪圓月震懾住了,好半天才說:“真他媽大。”
念萁笑起來,說:“有你這麼賞月的?”
馬驍笑說:“你不是會念詩?那你念一首中秋的月亮詩給我聽?”
念萁搖頭說:“中秋的月亮詩都太傷感,念著會讓人掉淚的。”轉頭看著他說:“馬驍,我有話對你說。”
馬驍說:“你說吧,我聽著。”看她一臉嚴肅的神情,又說:“是不是去讀書的事?你放心,我答應就不會再攔著你了,你喜歡幹什麼,只管去做,我是你堅實的後盾。怎麼樣,夠份量了吧?”
念萁笑一笑,說:“蘇東坡有兩句中秋詩,是這樣說的: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意思是說這一生這一夜不會永遠這麼美好,明年的今天我們又在哪裡看月亮?你說我要是喜歡,明年我們可以去馬爾地夫,可是就算明年的今天我們去了,卻又不是中秋了,如果是中秋,也不知那天下不下雨,有沒有云?良辰美景奈何天,還有看花看月的人,缺一樣都不行。我希望我們年年都可以在一起看月亮,可是如果你有一天要離開我,我要你想一想今後是不是有人願意陪你到天涯海角。”
馬驍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說:“為什麼我要離開你?”
念萁迎著他的眼睛說:“你那天說我欠你一個兒子,如果我真的沒法給你這個兒子,你會不會離開我?”
馬驍聽了頓了一頓,然後摸著她的眉眼說:“這就是原因是不是?從桐廬回來你不高興,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了?你過了這麼久才告訴我,如果不是我變著花樣哄你高興,你什麼時候會說?”
念萁反倒被他的平靜態度嚇住了,她問:“你知道了?”
馬驍仍然波瀾不驚地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真的高興還是裝出高興。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從來不說謊?你表面裝得再若無其事,怎麼會騙得過我?你有沒有用心是不是投入什麼時候是真激動什麼時候是在可憐我,我從來都是知道的,但我不揭穿你,那樣顯得我太可笑了。楊念萁,我不知道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如果我所有做的都不能讓你坦白,我想我是可以去跳海自殺了。”
念萁的眼淚一顆一顆從臉上滑落,像傳說中的鮫人之珠。滄海月明,鮫珠有淚。
念萁說:“馬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要是一開始……”
“你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馬驍打斷她的話,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你還不讓人進步了?我就是你學校的後進生,也可以發憤圖強考第一。”伸臂把她抱在胸前說:“你的身體是我的課堂,你就沒發現我在學習在進步?你就看死我是個不可救藥的壞學生?你可以學會我教你的,我也可以學會你教我的。波是水之皮,後面一句是什麼?”
“滑是水之骨。”念萁被他逗得笑出來,眼裡的淚笑了一臉。
馬驍拉起浴巾的一角替她擦淚,問:“事情到了什麼地步,你講給我聽聽,說不定就是你一個人在胡思亂想,杞人憂天。”
念萁的心又亂成一團麻,要定定神才能理出個頭來說話,“慢性盆腔炎。不,這個病不算什麼,死不了人,治治就好了,可是治好了也會有後遺症,會引起輸卵管腹腔和輸卵管周圍的膿腫,輸卵管卵巢腹膜韌帶子宮之間會粘連在一起,失去正常形態,有可能沒法懷孕。馬驍,我欠你一個兒子。”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把這一系列的醫學名詞記得爛熟,後果如何,她早就承受不起了。當那天馬驍說你欠我一個兒子的時候,念萁就知道她是躲不過了。
“我也不一定要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