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越來越舊,可是這個舊也不是破破爛爛的舊,而是年深月久的舊,房子是舊式的徽派建築,有著高高的風火牆,牆是白的,日曬雨淋後成了灰白,瓦是黑的,上頭還有磚雕,這裡竟是一片舊宅第,隱藏在老城陋巷之中。那個有著黑漆大門的屋子在巷底,一排灰白舊牆比周圍的老房子都要高上一些。
那個看著男孩剃頭的老婦人見他們下了車,笑眯眯迎上來說:“新婦啊,這是弟弟和他的新婦啊?哦唷唷,高高大大得來,漂亮得來,登對得來。弟弟啊,你也來剃剃頭吧,剃短點風涼,不長痱子不生癤。這是我家請了幾十年的剃頭師傅高師傅,手藝沒話講的,等毛毛頭剃好就給你剃啊。”
馬驍看一眼馬琰,帶著點詢問。馬琰笑說:“這是我婆婆的婆婆,小睿的太奶奶,你們跟著小睿叫太太就行了。”
馬驍和念萁忙叫一聲太太,這太太有八九十歲的樣子,老到不可能再老,矮矮瘦瘦小小,個子還不到馬驍的胸口,一頭雪白的頭髮,整整齊齊用兩枚黑色鐵絲髮卡別在耳後,小小的一張臉上全是皺紋,淡眉細眼,很是和氣。穿一件洗得極薄極淡的淺藍色一字領長袖襯衫,藏青的棉綢長褲,黑色圓口布鞋,是一個極清爽的老人。他們來這裡就知道會見到馬琰的公公婆婆,卻沒想到馬琰丈夫的的奶奶還在世,還這麼健朗。
太太拉了兩人的手,把兩人端詳了一番說:“弟弟啊,你的新婦真文靜啊,如今這樣的姑娘不多見了。弟弟啊,你福氣好啊。”一口一個弟弟,馬驍像是無端被減去了二三十歲。
念萁最怕人誇她,不好意地笑一下,叫一聲太太,說:“太太,你四世同堂,才是好福氣呢。”喜得太太抓住念萁的手不放,一下一下地摩挲著,馬驍受不了他這麼大年紀還被人一口一個弟弟的叫,趁機把老人的手放進念萁的手裡,走到男孩面前說:“HI, Rain。”
男孩眼睛裡掛著大顆的淚滴說:“HI,uncle。”
馬驍皺著眉說:“不要亂叫,我不是叔叔,我是舅舅。”
男孩眨下兩顆淚說:“我也不是雨,我是Ryan。”
馬驍點頭說:“好,睿。睿你哭什麼?”
男孩吧嗒吧嗒的眼淚往下掉,用中文一字一頓地說:“太太逼我剃頭,我不要做小和尚。”
馬驍瞪著他,問他:“什麼做小和尚?”
男孩怒衝衝地說:“太太說剃頭!剃頭!”像是很鄙夷他聽不懂中文,又大聲說:“剃頭!”
奶奶聽見了扭轉頭說:“是啊,剃頭啊。毛毛頭頭髮太長了,要生痱子的。”
男孩聽了,哇一聲哭出來,說:“不要剃頭,不要剃頭。”
他這一哭,倒把高師傅哭得沒法下手了,也用浙普說:“剃頭啊,剃頭啊,莫哭啊,哭了要剃歪了。”
馬琰和念萁嗤嗤的笑,馬驍這下聽懂了,安慰他說:“太太說的剃頭就是剪短點,是理髮的意思,不是剃光頭做小和尚。”
男孩扁扁嘴說:“你騙人,理髮為什麼是剃頭?太太說了是剃頭。”擰著眉毛,很是生氣他沒聽懂。
馬驍也擰著眉說:“我從不騙人。”
男孩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說:“那你也剃,你不剃就是在騙人。”
馬琰和念萁繼續捂著嘴嗤嗤笑,馬驍怒視兩人一眼,說:“我不剃,我有專門的理髮師; barbe,我的頭髮都是他給我剪。”
男孩哼一聲說:“barbe?mum’s hairdresser?”
馬琰和念萁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看馬驍被一個小男孩刁難,實在有趣得很。馬琰說:“你就坐下來剪吧,不然有得你煩的。”馬驍說:“說得輕巧,又不是你的頭髮被‘高’師傅剃,你有專門的hairdresser髮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