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難!”
木槿揚唇,這圓圓臉兒上一對酒渦盛如夏花,說不出的燦爛靈動。
織布等一齊喝采。
樓小眠亦擊掌而贊:“孺子可教也!”
木槿做了個鬼臉,繼續尋找目標時,只聽樓小眠在後繼續道:“不僅水裡的物事會看起來比實際的位置高,連水位都會看起來比實際的淺。看著淺淺一汪,深不過數尺,一旦陷入,可能是沒頂之災。木槿,不要小看任何人,任何事。”
木槿一凜,回頭看向樓小眠,只見他笑意清淺,黑眸清亮,正溫和地凝視著她。
她便又是一笑,一雙大眼睛彎作了月牙形狀,“謝謝樓大哥提醒!”
可她到底還是疑惑,“樓大哥怎會對這水和魚這麼瞭解?你的兵書史書
裡沒這個記載吧?”
樓小眠靜默片刻,答道:“小時候我曾被仇家追殺,無衣無食,就想過用叉子叉魚吃。不過那時力氣小,眼力差,老半天才能扎到一條,隨便生個火半生不熟吃了,便覺得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叉得多了,便琢磨出一些規律來。”
木槿只聽他說過自己是孤兒,聞言不覺頓了身,問道:“你仇家是誰?怎樣的仇恨,連個小孩子也不放過呢?”
樓小眠輕笑道:“很久遠的事了,其實我也記不大清了!”
連叉魚的細節都記得,又怎會不記得自己仇家是誰?
木槿瞅樓小眠一眼,見他唇角含笑,眸中卻有顯而易見的蒼涼如雪,一時竟不敢再問。
轉頭再去叉魚時,水流嘩嘩聲中,卻聽樓小眠恍如夢囈:“我曾在數九寒冬藏於水下避敵,再上岸爬行於雪地……雖勉強活了下來,但身體……卻徹底毀了……”
木槿手一顫,居然又叉了個空。
回頭看時,樓小眠正笑得若無其事。
有水珠恰閃在他濃密的眼睫,亮晶晶的宛如淚珠。
“樓大哥,你沒事吧?”
她小心地問。
“若我有事,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裡?”樓小眠淡然而笑,指著水面道:“看你,魚又跑了!”
木槿忙轉過頭,全神貫注繼續抓魚。
而樓小眠依然笑得亮晶晶的,沉靜地看著她忙碌。
潛於水底靜候仇人腳步聲過去時,刺骨寒意如千萬道鋼刺直扎骨髓。
他想他多半是活不了了。
他會沉到水底;他的身體會腐朽於水中,成為他曾當作美食的魚兒們的美食。
可他又想起了木槿花下,他遺棄的小今。
水碧色的襁褓裡,她咯吱咯吱地笑著,咿咿呀呀地唱著誰也聽不懂的歌謠,對他揚著白胖的小胳膊。
那樣的乖巧而聽話,聽話地等待他接她離開,就像聽話地任由他將她遺棄一般。
她應該還在等他。
即便不在丹柘原,不在木槿花下,也可能在別的什麼地方,等著他依諾去接她。
便是已經化作了花肥,也該會化作一朵盛開的木槿花,在日復一日朝開暮落的輪迴裡,靜候那最後的親人最後一句承諾:“小今,你在這邊等著我……”
又有水珠頑皮地撲到面頰,樓小眠模糊的眼前盡是亮汪汪的水。
他輕輕一抹,滿手的水跡,微鹹。
而他唇邊的笑意愈發明朗。
他賭贏了。
她沒有化作木槿花下的上好花肥,他也沒在成為流落異鄉的孤魂野鬼。
他找到了他的小今。
有著圓圓的臉,笑起來月牙兒般彎起的眼睛。
“公子!公子!”
鄭倉運起輕功,疾奔而來。
“什麼事?”
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