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兩個在院子裡奔鬧,打翻了兩盆蘭花。”
夏歡顏側耳細聽著,忽笑道:“我好像聽到大黃在叫了!它雖個兒大,打架卻打不過小白。阿尋,你聽到了麼?”
許思顏、木槿俱是大驚。木槿簌簌落下淚來,牽向父親的袖子,只盼父皇有法子喚回母親神智。
蕭尋正看向窗外。
天不知什麼時候陰了下來,微涼的風吹動陳舊的窗欞,嘎吱嘎吱地低響著。大約到了晚課的時候,大慈恩寺裡梵唱木魚之聲匯作一片,愈發縹緲悠遠。
大黃是獵犬,小白是靈猿,都是夏歡顏少年時豢養,都曾救過夏歡顏的命,後來被先後帶回蜀國,早年便已壽終正寢,哪裡還會在封鎖十七年的萬卷樓追逐打鬧?
但蕭尋頓了片刻,答道:“嗯,我聽到了。大黃太懶,養得太肥,自然打不過小白。”
夏歡顏便倚在他胸前笑了笑,眼皮漸漸地耷拉下來,呢喃道:“知言在彈他的瓊響。阿尋你笛子吹得好,但琴技萬萬不及他。阿尋,你說,我何時才能治好他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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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
流年度,夢迴明月生南浦(六)
許思顏再也忍耐不住,握緊夏歡顏的手哭道:“孃親,孃親,父皇眼睛早就好了!他現在是吳國的皇帝,他什麼都能看到,也能看到……看到你。孃親,我去請父皇過來好不好?父皇他……一直盼著和你重逢呢!禾”
“哦,不……不好……”
夏歡顏恍恍惚惚,好一會兒那遊移的目光才抓住眼前的許思顏,便溫柔地凝視著她,神智也略顯清明。
她輕輕地笑道:“在譙明山養病這些日子,我寫了一冊醫書,是專門針對他的病的,回頭讓阿尋給你。他的身體……還是需要保養,禁不住刺激。別讓他知道我來過,別讓他知道我死去……我死之後,不許發喪,就讓他……以為我還在外遊山玩水,一世逍遙吧!”
許思顏緊握著她的手,好容易才嗚咽著應道:“是,孃親……”
夏歡顏低而促地喘息,濃黑眼睫似被露珠浸透。但她的笑意漸有苦求不得的疼痛和澀意流水般漫開,“思顏,我沒騙你。晚了十七年,我還是回來看你了。可我騙了知言。十七年前最後一面,我說……我說……會回來看他。我不想騙他,可我……還是騙他了……妲”
蕭尋柔聲道:“小白狐,他不會怨你。”
夏歡顏道:“嗯,他不怨我,你怨我。對不起,阿尋,我一直不專心……”
蕭尋道:“你欺負了我半輩子。”
夏歡顏道:“我知道啊……”
蕭尋道:“可我等著你欺負我一輩子呢!”
夏歡顏道:“好……”
她的面容浮過虛恍的清淺笑容,眼底依稀有泡沫般的夢影。
夢影裡,盲眼的小小少年柔聲道:“我叫許知言,知言……”
他握著女童的手,蘸著茶水,教她寫字。
“知言,歡顏。”
她平生所會寫的第一個詞,是知言,許知言的知言。
她彷彿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又彷彿沒有。
就像之前多少個寧靜的夜晚,她困了,倦了,於是安謐地躺在她夫婿的懷裡,沉沉地睡去了。
手臂無聲垂落,一頁小小的粉箋飄下,被撲入樓內的風捲起,在地上翻翻滾滾。
蕭尋抱著她,許思顏、木槿跪在榻前,俱是一動不敢動。
生怕稍稍動彈,便驚醒了她,或撕破了一個夢。
一個看似還算團圓的夢。
屏風後有極輕極緩的腳步聲踏來。
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