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你笑著刻薄就是刻薄,你冷著臉刻薄那就是煞風景。”
“都是給人添堵。”
凌鳶眯起眼:“堵也有堵得服氣和不爽的區別!”
沈嵁掠她一眼:“那是你的事。”
“嘿——”
凌鳶又沒說過沈嵁。她總是說不過這個看起來諸事不上心的悶葫蘆。然而他又不完全悶悶的,一句話能氣得人跳腳的拌嘴天才,實在不能算悶,而是悶騷。
平心而論,凌鳶覺得沈嵁是變了的。不敢說比以前好,他又不笑,所以很多時候凌鳶只能靠猜的來判斷他的喜怒哀樂。即便這樣,凌鳶的判斷中“高興”的這一項已是越來越多了。甚至開口說話本身就是一種高興的表現,說明他願意表達。儘管表達的結果往往是凌鳶被損得體無完膚。當然,家裡面基本上沒幾個人能在沈嵁的嘴下逃過“體無完膚”的結局。祖父輩的老幾位能倖免,純粹因為,他們的嘴也實在沒有父親和叔伯們那樣欠。
所謂一物降一物。凌鳶覺得論武功,自家那些長輩個頂個稱得上江湖的一根蔥一頭蒜,就連舅舅沈晴陽也能落個“天下第二”噹噹。可論嘴皮子,她眼裡心上唯有沈嵁無人能出其右,穩穩是個拔籌的腕兒。
這樣子的沈嵁讓凌鳶感到放心。
無論作為教習還是夥伴,或者單純對這個人的依賴欣賞,凌鳶已不知不覺將沈嵁視作知己般的存在。因此他們之間開始有了共同的秘密。比如那年靜思園武堂內的失控痛哭,又比如沈嵁將千燈照佛影的心法口訣寫在字帖裡被凌鳶破解,再比如凌鳶偶爾安分了不與弟妹們練劍時,沈嵁不著痕跡的掩護。
女孩兒蛻變為少女的過程,既有欣喜也伴隨無措與恐慌。縱然凌鳶要強,面上不肯輕易表露,可沈嵁是知道的。有時凌鳶真嫌他懂的太多,使得自己在他面前總難以掩藏偽裝,輕易被看穿。然而他又從不點破,卻從容拿走她手中的茶換了溫水,又或藉口乏累自去小睡,留下凌鳶獨自無趣便也在偏室軟塌上閤眼休憩。一切的用心,凌鳶是明白的。沈嵁不說,她也不說,彼此瞭然言語貪多,省卻了罷。
只是,有些事凌鳶仍舊是困惑的。並且她不認為沈嵁能為自己解惑。因為她困惑的,也許正是沈嵁猶豫的。
所以她才更要跟著父親走出去!
凌家少主年滿十週歲便可隨父輩們正式走江湖,凌鳶是女孩兒,那年寧國府之行回來後先有沈嵁大病,她心裡又生懼意,便拖延下來。直到去年,過完年開春之際,她終是下定決心跟著三叔冉雲一道西出玉門關,赴了趟大漠。
那真是撼然的壯闊呀!
千里戈壁滿滿的黃沙鋪展向天際,一丘一灘似逐浪而行,起伏綿延著去往視線的盡頭。它是蒼涼的,也是熱烈的,宛如生命的本相,一無所有,也淹沒所有。
凌鳶迷戀那樣風捲黃沙落日長河的風景,可看越久越喜歡,她卻越想回家。回去告訴沈嵁這一切,哪怕他仍舊惜字如金緘默以對,她只管去說,不會厭的。
並非想有一天也將他帶入這大漠裡浸染風塵。凌鳶很高興沈嵁沒跟自己在一起,她喜歡家裡有個沈嵁,喜歡迫不及待回家去見他。凌鳶想,家就是沈嵁,沈嵁也是家。
這樣的想法,凌鳶對誰都沒有說過。就連沈嵁都不許知道。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沒想明白!
風又過了一遍,撩撥了簷角的風鈴。伶仃閣下栽了一片蒼翠的竹林,如海生濤,嘩嘩作響。喧鬧得好安靜!
不在靜思園便是在伶仃閣,最近凌鳶更愛在閒時來尋大伯母拾歡。小舅母杜槐真也時常在著,三人說笑,總是開心。
“咱們鳶兒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也學會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
冷不防調侃的話音悠悠入耳,凌鳶正自出神,不覺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