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終於摸著那潮溼的狗頭了。
被騸以後的小白,果然不到處亂串了。甚至老陶家人外出,它也懶得跟著。小白整天躺在門前的空地上曬太陽,除了吃飯和睡覺,再也無事可做。對它而言,這一刀捱得很是划算,現在它又可以毫無節制地吃喝了。小白不可抑制地發胖,甚至胖過了挨刀以前。越胖就越不想動彈,越不動就越胖。加上它那一身白毛,看起來就像一個光著屁股的胖小子,白花花的一團,在老陶家人的眼前晃來晃去。當然,也在三餘人的眼前晃來晃去,雖然他們並不經常看見它。
在和平與懶散中,小白的太監生活過了將近一年。可風雲突變,小白的生命安全再次面臨威脅。
據說一種叫鉤端螺旋體的疾病在廣大農村流行,它是如何如何的嚴重,其傳播方式與狗有關。上面下達了檔案,全縣上下展開滅狗運動。三餘人雖不知道鉤端螺旋體是什麼玩意兒,也沒有得過,但打狗他們還是很贊成的。
他們想到的第一條狗就是老陶家的小白。當然,事情還得一步一步地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三餘一隊組織了打狗隊,九月子和細巴子都是該隊的成員。打狗隊從自家的狗打起。那些狗,雖然瘦弱,但也可以吃肉,不是狗吃肉,而是吃狗肉。一段時間以來,村子裡每天群狗哀鳴,頓頓狗肉飄香,那股氣味嚇得小白直往床底下鑽。三餘人越吃越上癮,他們付出瞭如此慘重的代價,目的無非一個:老陶家的小白。終於有一天,打狗隊手持棍棒鐵鍬,走進了老陶家的園子。
老陶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們打死小白的要求。小白是整個三餘的最後一條狗(連民兵營長家的狗都被打死了),也是最肥最壯的狗。老陶把責任推給小陶,說小白鑽到床下面去了,喚不出來,如果小陶能把它喚出來,他們只管打死就是。
打狗隊圍著小陶,讓他把小白從床下弄出來。
小陶不知這是老陶的緩兵之計,眼淚汪汪地用一碗紅燒肉把小白引了出來。埋伏在屋外的打狗隊員一聲吶喊,將小白團團圍住,同時封死了它退回房子的路線。絕望的小白奮力一躥,跑向屋後。就在堂屋的後窗下面,小白被打死了。等小陶端著一碗紅燒肉轉到屋後時,看見九月子正拖著小白向橋口走去。小白的鼻子下面有一點紅色,除此之外,它仍然一身雪白。
動物(4)
當天晚上,村上的狗肉香味尤其濃烈。全村的人奔走相告:老陶家的狗被搉死了!就像過節一樣,他們帶著飯碗菜盆到曬場上的牛屋裡吃狗肉。老陶家的人自然沒有去。但他們總算知道了,小白是被誰打死的,又是被誰吃掉的,不像小花,死得不明不白的。
吃小白,村上的人很光明正大,完全不必避諱什麼。事後小白的皮也作價賣給了餘隊長(所得金額充入公積金)。去他家裡商量隊上的生產時,餘隊長掀開涼車上的破棉胎,撫摩著下面的狗皮褥子對老陶說:“這是你們家小白的皮,暖和著呢!”這麼說,完全沒有惡意,他是在討好老陶。
至於狗*狗卵子則給了九月子,他拿到公社收購站賣了三毛錢,算是對他打狗表現積極的獎勵。
3
老陶家喂的第三條狗是一隻黃狗,叫小黃,乃是滅狗運動中的倖存者。
村上的一個農民早起趕集,路經一個打狗現場。一條*被剝了皮,齜牙咧嘴地吊在一棵樹上,在它下面的地上,躺著三隻小狗,想必是那*的子女。其中的一隻小狗居然還有一口氣。有義(趕集的農民)見四周無人,便把它撿起來,放入籮筐裡,帶回了三餘。
這時,死狗已不稀罕(否則那*和一窩小狗也不會被丟在路邊,忘了收屍的),活狗倒十分難得。有義將小狗帶回家中,好生飼養。
由於滅狗運動的高潮已經過去,村上的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待黃狗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