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死者總是要入土為安的。望著那一個個熟悉卻又冰冷的面龐,老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拿一把鎬,刨出一個又一個簡易的墓穴。
鐵鎬的一舉一落,帶起的是汗水,也是他的淚水。他在埋葬自己感情的同時,也在等,等一個人。只有那個人,才能為他們報仇,才能還他們公道,才能讓自己的這些親人在九泉下瞑目。
“最可惜的要屬燕墨那小子。”老人嘆了口氣,幽幽說道:“一個月前,他回家探視雙親,正巧遇到此事,他欲去同金鐘山理論,是老頭子我攔他不下,終讓他落得個這般結果”
老人說到此處,竟忍不住潸然淚下。“都怪我……都怪我無能,竟連讓他入土為安都做不到……都怪我……都怪我……”
“三爺爺,不怪你……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們……”想及這些記憶中鮮活的面孔,如今卻全都成了冰冷冷的屍體,郎飛眼中淚水再難忍住,順著臉頰一滴滴滑落下來。
這是他生平第二次落淚,第一次是因玄羽老道,第二次便是現在。小芸早已是哭的淚眼模糊,褚海蘭則在一邊柔聲規勸,而青霞仙子更是怒氣如潮,緊握青萍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第四百九十章 一是堅強,二是咬緊牙關
“小飛,不要說這種話!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老人罕見的直起了微駝的脊樑。“那日,金鐘山來人,要抓你義父義母去做人質……”
“你知道的,我們青牛鎮的人,缺的東西很多,可獨有‘血性’這倆字,是深深刻入骨髓裡的。他們想動你父母?必須先徵得我們整個青牛鎮父老鄉親的同意!所以,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三爺爺……”郎飛還想說什麼。可老人卻猛地一指身旁這些新墳。“如若現在躺在裡面的是我,我絕不會怪你。人活一世,若連尊嚴都沒有,與那些任人宰割的畜生又有何異?倘或為了親友而亡,為了尊嚴而戰,死又何懼?”
說完,老人又將堅毅的面孔轉向郎飛。“老頭子我的話,就是這地下一百二十八口青牛鎮父老鄉親的話。現在你要做的,不是後悔,不是自責,而是要為大家主持公道,還我青牛鎮子民一個朗朗乾坤!”
月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下一片淡淡的光芒,透過山脊一排青松的間隙照在荒田野墳上。老人才掘了一半的土坑旁,鬆軟的新土中一些雜草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著,彷彿徜徉在側,不忍離去的悽悽遊魂。
任由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滑下,郎飛又將溼膩膩的雙手攥緊了幾分,轉頭看了眼鎮子的方向,喃喃自語道:“你再稍等些時候,我定將枯松老兒的頭顱拿來為你獻祭。”
言罷,目光掃過漫布在山坡上的一百二十八座墳丘,郎飛輕輕跪下雙腿,接連叩首三回,而後輕輕立起,看往東北方向。
對於金鐘山,這些青牛鎮的老百姓可能連螻蟻都不如,可對於他,卻是親人、摯友。或許雙方的地位有了千差萬別,可他卻永遠忘不了自己的故鄉,永遠忘不了青牛鎮有一幫親切稱呼自己小飛的鄉里鄉親。
強者不是應該保護弱小而存在的嗎?若不然,強者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任意踐踏弱者的尊嚴、甚或輕易奪走他人的性命,這些行徑,與強盜又有何異?
殺意,滔天的殺意透體而出。受其影響,天上的雲朵驟然加速,竟在郎飛頭頂形成一團波及數百里的烏雲漩渦。與此同時,竟連月亮也躲入了雲層,周天星辰更是黯淡無光。夜幕,在這一刻方才真正的降臨。既然魔宗之人曾稱我為修羅,今日,我便做他一個真正的嗜血修羅。
“我!要!屠!你!滿!門!”六個字,如驚雷一般響徹夜空,遠處幾隻夜梟驚飛而起,撲稜著翅膀一頭扎入無邊的黑暗中,眨眼間逃了個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