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空矣。因笑曰:“此我酒友也。”不忍驚,覆衣加臂,與之共寢。留燭以觀其變,半夜,狐欠伸。生笑曰:“美哉睡乎!”啟覆視之,儒冠之俊人也。起拜榻前,謝不殺之恩。生曰:“我癖於麴櫱,而人以為痴;卿,我鮑叔也。如不見疑,當為糟丘之良友。”曳登塌,復寢。且言:“卿可常臨,無相猜。”狐諾之。生既醒,則狐已去。乃治旨酒一盛,專伺狐。
抵夕,果至,促膝歡飲。狐量豪,善諧,於是恨相得晚。狐曰:“屢叨良醞,何以報德?”生曰:“斗酒之歡,何置齒頰!”狐曰:“雖然,君貧士,杖頭錢大不易。當為君少謀酒資。”明夕,來告曰:“去此東南七里,道側有遺金,可早取之。”詰旦而往,果得二金,乃市佳餚,以佐夜飲。狐又告曰:“院後有窖藏,宜發之。”如其言,果得錢百餘千。喜曰:“囊中已自有,莫漫愁沽矣。”狐曰:“不然。轍中水胡可以久掬?合更謀之。”異日,謂生曰:“市上蕎價廉,此奇貨可居。”從之,收蕎四十餘石。人鹹非笑之。未幾,大旱,禾豆盡枯,惟蕎可種;售種,息十倍。由此益富,治沃田二百畝。但問狐,多種麥則麥收,多種黍則黍收,一切種植之早晚,皆取決於狐。日稔密,呼生妻以嫂,視子猶子焉。後生卒,狐遂不復來。
白話文:
有個車生,家產算不上中等人家,但卻沉迷飲酒,晚上如果不喝上三大杯就睡不著覺,所以床頭的酒甕常常沒空過。一天夜裡,車生睡醒後,轉身時感覺好像有人和他一起睡,他以為是蓋的衣服掉了。用手一摸,摸到個毛茸茸的東西,像貓但比貓大,點燈一看,原來是隻狐狸,像狗一樣趴著醉睡過去了,再看酒瓶,已經空了。他於是笑著說:“這是我的酒友啊。”不忍心驚醒它,就給它蓋上衣服,還把胳膊搭上去,和它一起睡了。他留下蠟燭觀察變化,半夜時狐狸伸懶腰醒了,車生笑著說:“睡得真美啊!”揭開衣服一看,是個戴著儒冠的俊朗書生。書生起身在床前跪拜,感謝車生的不殺之恩。車生說:“我嗜酒成癖,別人都認為我痴傻,你才是我的知己啊。如果你不懷疑我,咱們就做酒友吧。”說著拉他上床又睡下,還說:“你可以常來,別互相猜疑。”狐狸答應了。車生早上醒來時,狐狸已經走了,他就準備了一杯美酒,專門等狐狸來。
到了晚上,狐狸果然來了,兩人促膝暢飲。狐狸酒量很大,又很詼諧,兩人都遺憾相識太晚。狐狸說:“多次叨擾你喝好酒,怎麼報答你的恩情呢?”車生說:“喝幾杯酒的快樂,哪值得掛在嘴邊。”狐狸說:“雖然如此,你是個貧窮的讀書人,弄點酒錢不容易,我應當為你謀劃點酒資。”第二天晚上,狐狸來告訴車生:“從這兒往東南七里,路邊有遺失的金錢,你可以早點去取。”第二天早上車生去了,果然撿到二兩銀子,就買了佳餚用來晚上飲酒。狐狸又告訴他:“院後的地窖裡藏著銀子,你應該挖出來。”車生照做了,果然挖到成百上千的銀錢。車生高興地說:“口袋裡有錢了,不用再愁沒錢買酒了。”狐狸說:“不對,車轍裡的那點水怎麼夠長久取用呢?應該再想想辦法。”過了幾天,狐狸對車生說:“集市上蕎麥價格便宜,這是難得的機會,可以囤積。”車生聽從了,收了四十多石蕎麥,人們都笑話他。不久,大旱,莊稼都枯死了,只有蕎麥能種,車生賣蕎麥種,獲利十倍。從此他更加富有,買了二百畝肥沃的良田。只要問狐狸,多種麥子麥子就豐收,多種黍子黍子就豐收,一切種植的時間早晚,都由狐狸決定。他們的關係日益親密,狐狸稱呼車生的妻子為嫂,把車生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後來車生死了,狐狸就不再來了。
三、《聊齋志異·酒友》的寓意及主題思想豐富多樣,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友情與知己
車生和狐狸因酒結緣,成為至交。狐狸感恩車生的不殺與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