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硃砂之後,染作九天鳳鳴展翼的煌烈。
沒有金徽玉飾,沒有華緞豔錦,沒有儀從萬乘築鸞宮,沒有千里王川冊天嬌。四十三字硃紅丹書,一道肅簡的王旨,便是襄帝王女九公主下嫁少原君,全部的妝奩。
子嬈輕輕一笑,展袖移步。
命婦跪請九公主落座,呈鳳冠、博鬢、步搖、十二鸞鈿,並各色釵翠金墜,為梳望鳳雲髻。九公主只是淡淡一瞥,不置可否,兩側侍女不敢擅作主張,斂襟靜候示下。
通明華燈層層璀璨,一路照亮宮門九重,深殿恢弘。
階下宮人忽然不約而同俯身行禮,絳衣朱裙深深淺淺盛放滿殿,恍如漸芳臺上桃紅春色,美勝瑤華。
鏡中燈輝雲生,一人自那芳菲萬丈的紅塵徐徐而來,玄衣上的龍紋仿似天闕浮嵐,映她笑眸如煙,柔顏若水。
他的身影在她嫵媚的凝視中漸漸清晰,袖畔藥香微苦的氣息浮盈飄杳,如在雲端。子嬈微微地笑,聽他輕輕揮袖,淡聲吩咐:“你們暫且退下。”
四周裙裾曳地之聲窸窣,低眉斂首的女子退至殿外,躬身等候,不敢抬頭,皆因那清雅絕塵的聲音怦然心跳。
子昊迎上鏡裡幽柔的目光,輕聲嘆息:“原來子嬈是這麼美,二十餘年,朕竟從來不知。”
子嬈疊指端坐如儀,烏髮鳳衣重重鋪展,霞染星眸:“後悔了嗎?”
子昊無聲一笑,修削的身形在銀龍玄服映襯之下顯得雍容而冷然,這一刻溫柔平靜的東帝,仿若淵夜深海千里無波,再豔麗的光與色折入深邃的海面,也都沉澱得一絲無餘。
鏡中淡影成雙,秋水神骨,風雪清華,朦朧裡相交相映,恍似重疊。
眼底裡明淨的凝注,眉稍上清醒的纏綿。
“朕記得還欠你一樣東西。”
他伸手撫上她散覆肩頭的發,妖嬈青絲,越發襯得那雙幽澈鳳眸深若寒潭。子嬈柔柔道:“欠得太久,連本加利一併算下,可就還不起了。”
子昊淡笑道:“只要不再欠,朕總是還得起的。”
子嬈微微抬睫,一縷笑意悠悠洇開唇畔:“今晚離司和十娘將以陪嫁侍女的身份隨我進入君府,烈風騎要同時控制楚宮、赫連侯府和質子府,造兵場中密牢必有鬆懈,若能趁機將宿英救出,我們便等於得到了一本活的《冶子秘錄》,離司應該已將計劃詳細稟報給你了。”
燈下子昊面若止水:“子嬈已是王族之主,今後任何事情皆可直接下令,不必再讓他們特地請示朕。”
子嬈手指向內一收,丹豔的指尖陷入重衣深處。隔著那一方明鏡虛幻乾坤,她靜靜看著佇立背後一身清漠的人影,良久挑開笑顏,一字字說道:“王兄,你欠我一場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的洞房花燭夜,以後,可別忘了還我。”
子昊有瞬間的沉默,而後依稀一嘆,輕輕挽起她的髮絲:“好,朕記得。”
髮間清灩的幽香瀲瀲悱惻,千絲萬縷,是她美好如玉的流年,花落芬芳姣豔的情懷。
柔長雲絲滑過玉梳,落在朱凰華服玄魅的底色之上,溫涼與繾綣留戀於他的指尖,一支血玉髮簪雕琢精美,鳳翔雲鬢,綰作萬千風華。
翡玉冰澈,晶瑩似血,一雕一琢,莫非前緣。
朝陽升起,將整座大殿籠罩在煌煌金輝之中。九公主鑾輿升駕,逆光下子嬈緩步而去,踏過瓊階玉道,鳳衣雲裳飄展的裙襬隨著霞帶輕煙繚繞飛散,似被光華暈染,步入天光之際,祥雲之端,那一副極美的畫面,無盡,而多情。
是夜,上郢城金燦滿天,燈火成林。
少原君與九公主登上呈曜門時,焰火正盛。
子嬈站在這楚都最高之處看著身旁已經成為她夫君的男子,他絳紅色飛繡赤雲金羽朱雀神鳥的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