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廊前風過,吹落一地花黃,除了幾聲輕微的低咳,黑暗中寂寂無聲。忽然,他眉心一動,開口道:“你不該來。”
不知何時,簾外多了個人,燈影照不清面目,只能見一身黑袍身形威武,雖是跪拜堂下,卻有一番龍虎之姿。“罪臣得知主上入楚,自作主張,還望主上恕罪!”沉穩的聲音隱含威勢,該是慣於發號施令,此時卻帶著一種異樣的壓抑。來人低頭在暗處,岩石般的身影半隱垂簾之後,深黯而模糊。
“你不該來。”子昊身也未回,淡淡再道一句。
那人屏息不語,卻也不敢起身,唇角緊緊繃起,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是,罪臣這便回去。”
子昊微微抬頭,目光掃過江山圖上一角,輕嘆道:“先起來吧,等你從這兒趕回去,穿雲關早已插上了朱雀王旗。”
那人一驚:“王上何出此言?穿雲關雄踞天險,又有重兵把守,除非皇非親率烈風騎……”他忽然停住。
“縱使皇非親率烈風騎而至,有你衛垣坐軍鎮守亦不足為慮,但你孤身入楚,卻是將穿雲關拱手讓人了。”穆國虎衛上將軍衛垣震駭的目光下,子昊徐徐轉身,江山圖前燈火微亮,照不盡東帝幽靜深眸。
衛垣道:“皇非日前人在清檯山,縱烈風騎有所舉動,還是趕得及應對。”
穿過影影綽綽的深簾,子昊靜然目視於他:“衛垣,心存僥倖,所料不周,此乃兵者之大忌。”
衛垣起身站著,默不作聲。
子昊語中似帶三分清漠:“你與皇非並非初次交手,不應有這樣的錯漏。皇非向來心高氣傲,息川為人所阻,邊境連失四城,他如何肯善罷甘休?數日前皇非在楚都宴飲遊樂,卻暗中調動三萬楚軍秘密西行,隨後又增加兩萬輕騎沿涇川、麓嶺潛入長谷。此時此刻,他根本不會去清檯山,若我所料不差,人已經在穿雲關了。”
東帝手中的訊息皆來自冥衣樓遍佈各國的線報,其精密準確衛垣早有領教,這番推測由不得他不信,心知自己一時急躁,非但錯失了與皇非對決的機會,更使得邊關重地面臨險境,皺眉道:“是罪臣疏忽了。”
子昊唇角無聲一挑:“你是心中有事,自亂了方寸。”
衛垣垂在身側的手緊握,忽然單膝跪下:“罪臣這番冒險來此,是想求主上恩准,與妻兒老母見上一面,還望主上能夠成全!”
子昊面色靜冷,分毫不見動容,只淡聲道:“做好你應做的事,不該想的勿要多想,這句話我五年前便曾告訴過你。”
衛垣猛地抬頭,驟然對上東帝寒澈的目光,心頭彷彿再次閃過暗殿深處秋水橫空的一劍。
一劍亮似驚電,碧血飛濺鳳屏。
一劍貫裂黑暗,照見少年君王如雪的容顏。
劍光冰冷,離那妖后眉心唯有三寸,若當初他刺了下去,如今雍朝之主,早已是五公子嚴。
血染青鋒蜿蜒而下,凝作此時東帝臂上一道徹骨的傷痕。
東帝二年的那場叛亂,以五公子倉惶出逃作為始點,直至那曾經尊貴的頭顱帶著驚恐的表情高懸在雍門之外。然而刻在心頭最為清晰的,卻是一雙清冽的眼睛。
透過明暗不定的燈火,那雙眼睛在月華深處若隱若現,早已看透一切野心與掙扎。五年前長明宮深冷幽暗的偏殿,也是這岑寂孤燈,也是這雪衣素袍,少年天子蒼白的笑容裡傳承於王族不折的驕傲,比那劍光更利,比那鮮血更冷。
千鈞一髮之際,以血肉之軀擋下了他必殺之劍的東帝,抹去了所有可能暴露刺客身份的痕跡,只留一枚白虎玉玦送至他的面前。
青龍綬、白虎玦,雍朝上將御賜貼身之物,危急之刻兩符合一,可行調兵之權。
是年七月,公子嚴伏誅,斷首懸於雍門,至死雙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