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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望悠行屍走肉般的下了床,腳心陷進柔軟糾纏的地毯裡的時候,她甚至恍惚的笑了笑。這樣的夜晚她真是太熟悉了。
小時候每回夢魘住,她需要面對的就是這樣空空落落的夜晚,她的臥室裡有大大的落地窗和華美明亮的鏡子,她從床上猛然跳起來的時候,就會看見有無數影子從落地窗和鏡子裡掙破黑夜向小小的她撲過來,鬼影重重,紛亂可怖的景象嚇得她都忘了哭。很久很久之後,顧望悠才會猛然驚覺般低低的抽噎起來,她微弱的哭泣聲被巨大空闊的房間吸收得一絲不漏,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回應。顧望悠哭了又哭,直到徹底絕望,才肯把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用力的、死死的抵住,咬住嘴唇微弱的抖動著肩膀,彷彿玻璃裡倒影出虛無的影子,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依靠。
顧望悠緩慢的走了幾步,腳後跟隨著她的動作滲出緩慢如凌遲的痛意。為了這次婚禮,顧望悠忍住滿腔恐懼,穿了一雙自己平時想都不敢想的水晶鞋,絕對好看也絕對難穿,只穿著站了一會兒,她就已經疼得滿頭大汗。
她這麼委屈自己,又有誰稀罕呢?
顧望悠無謂的扯扯嘴角,她真的誰也不怨,只怨她自己,明明是隻癩蛤蟆,卻偏偏想吃天鵝肉,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沒有?
再也沒有了。
顧望悠推門走出去。她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換做以前,這麼稀裡糊塗的醒來,她肯定已經嚇得魂飛魄散。
而現在,她明白,有所恐懼正是有所期待。事到如今,她又能去期待什麼?
無欲則剛,迫不得已的瀟灑罷了。
顧望悠揚起嘴角微微笑,赤著腳踏入走廊。
這是一間巨大又蕭索的屋子。它或許是別人口中的豪宅,而在顧望悠眼裡,這不過是流離失所的野獸。她處在它的腹腔內,能清晰的感到它的寂寞蒼涼,這裡的空氣冰冷沉悶,木材腐爛的味道隱隱,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顧望悠抬眼,視線落在走廊另一頭的鋼琴上,藉著傾倒進來的淡淡月輝,顧望悠依稀看見豎著的琴譜。
喉嚨像是被什麼梗了一下,顧望悠幾乎是衝到鋼琴前,不可置信的看著翻開的琴譜,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曲子,MARIAGE D'AMOUR,夢中的婚禮,她和沈天凌最後一次四手聯彈的就是這首曲子。
她依舊記得那個黃昏,杉木被太陽一照投射出的剪影落在沈天凌的肩頭,像是雋在雪白襯衣上的巴洛克花紋,沈天凌笑起來露出尖尖的虎牙,帶著一點兒小壞,他略一低頭就輕而易舉的攫住顧望悠的眼睛:“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麼?”
顧望悠擰擰頭:“啊,這不是傳說中的世界名曲,春夢晨*勃……”夢中的婚禮之後,不就是夢中的洞房,洞房麼,自然是不和諧的。顧望悠當時掐著下巴笑得很猥瑣,瞬間把滿屋子的粉紅泡泡一一戳滅。
沈天凌被她一打岔臉色立刻變得非常的差,顧望悠都能看見他鼻樑上有青筋微微暴起的痕跡,顧望悠嘿嘿嘿的笑,於是沈天凌的臉色就變得更差,他幾乎是帶著虐意般的挑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說的吻了下去。
她原以為這是一吻定情,哪知終於把沈天凌盼回來,卻撞見他性致勃勃的和別的女人耳鬢廝磨;她以為是他移情別戀,到最後卻發現,沈天凌不過是藉著她報復顧崢嶸而已。
她自始至終都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
如此而已。
顧望悠垂下眼睛,手指在琴鍵上輕撫著,撞出一串破碎的音節。她像是沉湎在過去裡,直到有極其濃烈的酒味逼近,啪的一聲,忽然亮起滿室光華。
她才猛然一驚,她的手腕被不由分說的拽住,下一秒就跌進一個懷裡。
這股力量強硬霸道,一如它的主人般壞脾氣。顧望悠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