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悠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嘴唇上起了碎皮,蒼白的顏色,和雪白如瓷的膚色快要融在一起,眼睛半開半閉,純黑的眼珠像是在半空中漂浮,霧濛濛的在臉上湮開。
宋卿書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亂,顧望悠輕飄飄的躺在他懷裡,就像一片雪,隨時都會消融。
他不知道顧望悠在這裡蹲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事這麼傷心,他的心裡除了兵荒馬亂以外,緩慢蒸騰起勃勃怒氣:她真是有本事,每次都可以把她自己弄得這麼的慘絕人寰!
宋卿書立刻打車去了最近的醫院。到了醫院,他卻被告知附近發生了一場車禍,人手不夠,讓他耐心等待。
宋卿書鮮有這麼狼狽和無力的時候,他分開顧望悠糾結在前額的頭髮,看著她因為寒冷忍不住的哆嗦,只覺得有千萬根線籠住心臟,緩慢而細緻的收縮,抽痛。
這大概是宋卿書有生以來第一次運用自己的特權,以及漠視其他的生命。他匆忙的給邵俊榮打了電話,又吩咐歐哲安排了病房,才算把顧望悠安置好。
片刻,邵俊榮從病房裡出來,脫下手套不無嘲笑的說:“宋卿書,我是神經內科醫生,不是外科啊——怎麼你一從醫學院的grad school畢業,就把所學全拋給咱們教授啦?”
歐哲嬉皮笑臉的說:“誒誒,你不要取笑他,沒看見人都急傻了嗎?邵一刀,我看哪,真要勞你動手、看看腦子有沒有問題的大概是他。”
宋卿書沉默,連反駁的興致都沒有,只是從牆上撐起來:“我去看看。”
歐哲擋住他的去路:“誒,等會兒。宋卿書啊,你書讀多了怎麼眼神都不濟了。這個顧望悠,長相能力性格都比不上咱們斯意,更可恨的是心懷不軌,你聰明一世,怎麼也終於讓我瞧見你糊塗一回兒了呢?”
宋卿書抿唇,一記利落的左勾拳就把歐哲的眼鏡打了下來。
顧望悠大概累慘了,正窩在床上昏睡,時不時低低的囈語,像只受驚的松鼠,用綿綿的尾巴把自己鎖起來,杜絕所有外在的關心。
月光穿越喬木上的積雪投射過來,透過她滿臉的淚痕折出煦煦的光芒。宋卿書極小心極小心的用拇指揩去顧望悠臉上猶存的淚痕,努力的在一片寂靜中摸索顧望悠的呼吸聲。
顧望悠以為的酒吧初逢,其實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他印象裡的初見,比這要早上許多。
當時他七歲,她應該更小,一張可愛的包子臉上,鑲嵌著黑水晶般的眼睛。她穿著粉紅色的蓬蓬裙,羊角辮一隻高一隻低,像個小公主。她是她自己生日宴上,最鬱鬱寡歡的一個,躲在後花園裡,吃力的抱著一隻不知從哪兒來的兔子。
最最讓他哭笑不得的是,她正埻著兔子胖墩墩的臀部,嘴裡唸唸有詞:“快爬,快爬……”他當時正躲在樹後面,聽到她的童聲稚語便從樹後繞了出來。宋卿書從小被譽為天才兒童,對這種沒見識的小屁孩非常看不起,他把小頭顱略略一揚,非常英明神武、趾高氣昂的宣佈道:“笨蛋,兔子是不會爬樹的!”
顧望悠楞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往邊上一撇,看架勢像是要哭了。
女孩子麼,都是這麼沒出息。宋卿書昂著頭想,不料顧望悠卻惡狠狠的朝他撲過來,捧著自己當初胖嘟嘟的左手無名指,用出吃奶的力氣啃了下去。
她的力氣那樣大,大得像只拼盡力氣咬住餌的魚,怎麼甩也甩不開。
宋卿書記得他當時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撣撣小禮服上的灰塵,任著手指上血嘩嘩的留下,他再次把頭一扭:“我要去打狂犬病疫苗!”
顧望悠被他推倒在地上,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我不是狗,哇——”她一邊哭,一邊不依不饒的揪著他的褲腿:“我不是狗,不是笨蛋,不是壞孩子……為什麼爸爸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