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邊疆冰冷在風裡,色彩鮮艷的旌旗翻動響聲。賀滄笙穿著甲站在牆上,挨著紛落的大雪。
她已經幾日沒有閤眼了,眼中的紅細看憔悴,粗略一瞧卻讓人心癢,像是花正綻到妖嬈處。她挪動著凍得通紅的指,將蘇屹幾日前派人送來的書信看了又看。
兩軍僵持交戰,信上鮮少有文字。但少年心思有趣,勾了枝梅花,流暢簡單的筆墨讓賀滄笙驀然想到了那一日樹下躺椅上的場景。
那一日的蘇屹垂眸認真,在她肩上描了枝盛開的紅梅。
想到這裡,賀滄笙的心裡就驀然甜起來,彷彿那觸感還在肩頭,又悵然若失,尋不到滋味。
陷入愛戀的煩惱。
這幾日蘇屹在庫洪山邊攔住了尤里瓦斯,據說再遠些的地方還有零碎的玄疆舊部,蘇屹既然亮出了岑源崧的金牌,就可以出動出擊取收復他們。但就算尤里瓦斯忙於和蘇屹對壘,靠近西南的山體仍然擋不住西戎的兵,沙依巴克也猶如泊中孤舟,逐漸要被西戎人圍在當中。幾日前送信的兵還能進來,今日卻絕無可能。
西戎人列了營地,雖然暫時還沒有看到攻城的投石機,但那些總會來的。
沙依巴克城中糧食是不夠吃的,賀滄笙從京都帶來的並不多,而且大部分在狄城。她當初能困住葛邏犴,今日的西戎人就能困住。
必須突圍。
或者從根源處斬斷,殺死尤里瓦斯,再次建立互市。
邊角聲驀然想起,賀滄笙立刻看下去,一手將蘇屹的信放在最妥當的位置,緊挨著她的心口。
不遠處西戎人的營帳裡點起了火把,但並沒有靠近沙依巴克的意思。城上的守備軍不敢鬆懈,洪達與扈紹陵都跟著賀滄笙熬了這些天,本都坐在城牆後快眯著了,這會兒一躍而起,轉身下令。士兵們準備好了弓箭和火油氈,隨時可以抗擊攻城。
賀滄笙抬手示意城上的人別動,在風聲中聽到了別的動靜。其實她這樣抬手的動作都會扯動上半身的傷,疼痛鑽心,又在邊關的寒冷裡化作麻木。
她視力絕佳,看著西戎人的弓對準了和沙依巴克相反的方向。黑夜像是被破開,甲冑耀寒,百餘輕騎嘶鳴著逐漸馳近,雖都穿著布衣,但看得出功夫不凡。這些人的佩刀都很沉重,奔跑間附身取敵首級,竟僅憑硬沖就破開了西戎人的防線。但他們的目的似乎不是殺敵,而是沙依巴克。
沒有旌旗和盔甲,賀滄笙吃不準這些人是誰,只低聲命人守好城門。西戎人已經反應過來,反正不管這隊人是為了什麼要過去,攔就是了。
火把被點起來,為首的那位騎士沖入西戎的兵中,他的馬側掛著把刀,賀滄笙半眯鳳目,忽然收緊了扶在垛口邊沿的手。她的喉嚨處有點兒劇痛,在片刻後轉身奔向城下。
「開城門!」她翻身上馬,揮臂扔開狐裘,露出下面的盔甲,抬聲道:「本王要出城。」
洪達追在後面,喊著「殿下」,賀滄笙卻理都不理。城門處計程車兵不明所以,但楚王的令哪個敢抗,城門開啟少許,吊橋放下,寒夜在空襲足夠寬的時候就猛地奔了出去。賀滄笙疾馳,沖向西戎的陣營,後面跟著私士。
扈紹陵站在大旗下面,在城上搭箭疾射,為賀滄笙先行解決掉迎面而來的西戎兵。洪達也下了城樓,快速地點了兵部的人,也跟了上去。
寄嶽出鞘,揮斬間落了一地的血。這與紅梅同色的液體濺灑在賀滄笙的側臉,周遭的喊殺聲衝突雲霄,但她像是什麼也顧不上。她的目標就是前來的那一隊人,發了瘋似的衝過去。
扈紹陵不禁看得一愣,喃喃自問:「這是、怎麼了?」
他得不到回應,只帶著城樓上的弓箭手,讓賀滄笙得以一路向前。
寒夜已經到了那名馬側掛刀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