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莫非你還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嗎?”被他背叛的親友仍然沒有憤怒的意思,只是看起來十分憂傷,魏爾倫發現自己並沒有真的驚訝於他的反應,只是不願意去深想,他又感到了那種危險。
他深藏在看不到月亮的漆黑谷底的心似乎要隨著蘭波的悲傷而悲傷——這難道不是即將被人類的謊言侵蝕與麻痺的危險嗎?
於是他只能想蘭波是不是還沒有真切記起他朝他開槍的那一幕,有時候聽人轉述與當事人自己的記憶總是有差別的。
“不,我記得很清楚。”蘭波用乾澀的聲音說道,他寂靜的眼神就和當時一樣,“沒想過殺死你,更不可能用彩畫集讀取你,不會讓祖國的夥伴們把你拘留”
回憶著五年前的場景說著這一連串的話,而後他的目光又重新返回現實看著眼前的親友,忍不住加強了那個語氣:“我想帶你回去,只是因為,不想把你留在這個異國啊!”
“只是因為無論你的思考如何行差踏錯,我都不會拋下你一個人”我是這世上唯一不會也不願放棄你的人
“還是說失去最重要之人的那種孤獨,對這種孤獨的恐懼,只有我一個人有嗎”這種程度的話對於蘭波而言已是極限了。
他本就不是那種會講出長篇大論的感性之語的人,就好像每次面對親友的迷茫,聽著那種詩一般的絕望,他只會給出“你是人”這種毫不動聽、也從來沒有起到作用的答覆。
即使是在五年前的那一天,訣別前的那一刻,他也是這麼說的,並將他的絕望源頭說成“微不足道的問題”。
“似乎可能確實只有我一個人那樣想吧”這個最消極的可能性蘭波早已想到了。
保羅他,並非沒有他這個引導者或親友就無法獨自生活,他甚至過得十分肆意!
獲得了暗殺王的名號,與整個歐洲甚至全世界為敵,只怕再放縱幾年,就會被歐洲異能刑警找上門來
但正因早已想過這個最消極的可能性,這一刻,阿蒂爾·蘭波更堅定了那個信念:任他說再多詩意的、痛苦的、嘲諷的可憐話都無用,不管親友他願不願意——他不會讓他再錯下去他不會、讓他再次離開他的生命!
魏爾倫並非毫無動容,他早就知道蘭波對他的照顧與友情並非虛情假意,他曾數次承認這一點,像是無意識又像是有意識的;
只是最後,他都會認為,從一開始就是一種錯誤,蘭波讓他這樣不該出生的人出生了,這本就是一種錯誤
這一次,“孤獨”這個詞又一次戳中了他敏感的神經。
彷彿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一般,他以一種在這五年裡早已習慣的冰冷口吻,不假思索地說道:“—— 人類總是太輕易地提及孤獨這個詞了。”
“人類根本不瞭解真正的孤獨是什麼,他們以為失去家人、失去朋友,找不到傾訴物件,這就是孤獨。”
“真正的孤獨,是像在宇宙中獨自飛行的彗星那樣。四周是一片真空,沒有被人發現的可能,也不存在被人靠近的機會。就這樣持續數萬年,冰冷且寂靜無聲。—— 你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狀態嗎?沒有人能夠知曉,除了……”
說到這裡,魏爾倫終於重新堅定了他這一趟的目的,那是必須要實現的事——帶走他的弟弟,他的同類——那個正在對面山丘上神情複雜地看過來的少年,此刻他的眼裡似乎沒有之前的那種仇視
聽到這種話的中原中也在這一刻忘記了警惕與敵意。——他確實明白了這個自稱為他哥哥的男人所說的話。
中原中也曾在內心將他那不知如何形容的源起稱為荒蕪,比漆黑的無人的曠野更大的荒蕪;原來,魏爾倫所感受到的孤獨是宇宙級的荒涼啊
“能治癒我孤獨的人永遠不會出現,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