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他一直口若懸河地講著飲食上的大道理。各種珍饈美味一盤接一盤被端上來,讓人目不暇接,大開眼界:西洋參魚頭湯、娃娃魚、銀耳、枸杞燕窩粥……
“啊,說到這個燕窩,”裴經理舉著湯勺,提高了嗓門,“燕子在峭壁上築巢,用能找到的各種材料和它們的口水混合在一起,真正的原生態,真正的生命精華啊。”
長久以來燕窩都被視為滋補極品。眼前的這碗香甜的燕窩粥,讓陳超想起《紅樓夢》中的一段描寫,裡面提到那些富家小姐們早餐吃的一碗燕窩粥,比一個農民一年的口糧還貴。
“可為什麼燕子的口水就這麼特殊呢?”陳超問道。
“有時人們會覺得口乾,特別是房事以後。這就證明身體陰氣不足了。”裴經理笑道。
“好吧,口乾。”陳超應道。可口乾的原因多了,也不一定就是因為男女房事啊。
這時,一碗紅燒肉被端上桌。陳超吃了一驚,這是一道家常菜啊,跟桌上這些滋補膳食形成了強烈對比。
“這是毛主席的最愛,”裴經理似乎看出了陳超眼中的驚訝,“解放戰爭時期,一次惡戰之後,毛主席對衛士長說:‘這段時間累了,用腦太多,你給我搞碗肥些的紅燒肉,吃了補補腦子。’在那個年代吃上肉可不是件易事,但黨中央還是經常想方設法給毛主席做紅燒肉吃。毛主席領導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他說的話怎麼會錯呢?”
“是啊,毛主席從來不會錯。”陳超說道。其實他也覺得桌上這碗紅燒肉的確很好吃。
不一會兒,晚宴的壓軸大菜被送進包間——一隻被鎖在籠子裡的猴子,四肢綁著,剃過毛的腦袋露在籠子外面。侍者手中拿著鋼刀和銅勺,微笑著等待領導的指令。陳超曾經聽人講起過這道“菜”,猴子的腦殼會被鋸開,然後食客們享用它的新鮮腦髓,相當血腥。
一瞬間,陳超感覺煩躁不安,渾身直冒冷汗,就像早晨在家中的狀況一般。也許他一直都沒恢復過來。
“陳大師您怎麼了?”裴經理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陳超一邊用餐巾擦去額頭的汗水一邊說道,“紅燒肉不錯,和小時候我母親做的一樣美味。不過我母親是信佛的,我想站在她的立場上說句話,把猴子放了吧。按佛教的說法這叫‘放生’。”
“‘放生’?”裴經理沒想到陳超會這麼說,不過他腦子轉得也很快,“好吧,陳大師是位孝子。我們就聽他的吧。”
其他陪酒的人也點頭表示同意。侍者將籠子抬出房間,並表示保證會將它送到山上放生。雖然陳超不相信他說的,但還是表示了感謝。
作為主人的裴經理非常健談,陳超很快就將猴子的事忘在腦後了。窗外,夜幕正徐徐降臨,遠處地平線上的落日餘暉漸行漸遠,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一幅被慢慢捲起的山水畫。在最後一縷晚霞的掩映下,不遠處的那些山峰彷彿被塗上了一抹浪漫的色彩。
陳超手握酒杯,彷彿迷失在這美景之中。如果說這桌“大補宴”真的發揮了什麼效用,大概是在這心靈層面吧。
宴席散去。當他回到房間時,感覺自己精神煥發,也很輕鬆。他靠在柔軟的床上,一絲睏意襲來。在城裡,平時晚上很難睡著。看來他今晚不必為失眠擔心了。是因為吃了“大補宴”嗎?不知道是補了陰氣還是陽氣,總之陳超覺得此刻體內的陰陽算是調和了。
想著這些,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睡眠過程中他醒過幾次。但布簾遮住了窗外的晨光,也沒有汽車來往的噪聲,整個人都被一種慵懶的感覺包圍著。他並沒有起床,甚至連床頭櫃上的鬧鐘都沒看一眼,反正肚子也不餓。雖說這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總對自己的精神狀態恢復有好處吧。
想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