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軒逸。
林林個子比我矮一頭,大概是嗅到八卦味道,在我身後一跳一跳的,想看個究竟。
王軒逸看著我後面時不時露出半個腦袋的周林林,又看了看我,問道:你住這裡?
我怔怔地點頭:幸會幸會。
林林輾轉好久,才掠過我,完完整整地看清了王軒逸的模樣。看完之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這種眼神大體上在我們逛地下商場,跟商販討價還價,砍到他報出一個物超所值的價格時的眼神是一樣的。一般我看到這個眼神,就會條件反射地掏錢包說一聲:買了。今天晚上我穿了一身髒不拉幾的休閒長款毛衣,沒有錢兜,一時有些不適應,乾乾地晾在一邊。
王軒逸跟林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繼續拿著垃圾往電梯那邊走。
林林本來還是慢騰騰地穿球鞋,一看王軒逸走,立馬連鞋帶都不繫地拉著我往電梯方向走。邊走還邊矯情地配畫外音:這麼久不見,你送送我。
一進電梯,林林跟我擠眉弄眼了好一會兒,表達了一下你什麼時候認識這麼多帥哥以及今天晚上撲倒不了他,你就別活著來見我的想法。出了電梯,又拉著我走到垃圾箱的位置,才含情脈脈地說:別送了別送了,趕緊回去吧。天怪冷的。
我心想,靠,我就穿了件薄毛衣,外面寒風刺骨的,你也好意思讓我送你到這裡。但為了配合劇情,我雙目炯炯有神地望向林林,直到林林鑽進計程車,我才依依不捨地打著哆嗦跑回電梯。
王軒逸穿了一套白色阿迪休閒服,大概剛剛運動完洗了澡,頭髮溼漉漉地有些凌亂。年紀輕就是好,25歲的他風華正茂,一身飄逸地站在過道里等電梯。我想這個地段的居民夜生活真是豐富,四部電梯同時運轉,我們出來也就一分鐘,電梯就已經被佔用了。
我站得離王軒逸遠遠的。當初在北京第一次見著他,一是沒認出他,二是暫時沒刺激到那道傷疤,我還能和他應對自如,甚至熱情有加;上一次的午飯,讓我的那段被羞辱的記憶完全啟用,工作的原因我倒能左右逢源地做戲,但私下卻不曾想到還能和他有單獨相處的機會。而且現下,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都沒有忘記當初的那點小曖昧和小糾結,一時不知如何相處。
生活真是諷刺,以前王軒逸的身邊一直有女朋友,我每天就想著怎麼能和他單獨相處。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我卻覺得總有一些隱形的隔閡橫在那裡,讓我無法跨越和靠近。
於是,我們都很沉默地等在電梯外面,見著電梯上方的數字逐一往下掉。叮的一聲電梯開啟,我們倆一前一後進入,跟進太平間一般肅穆。
而這電梯的設計者恰恰要將這份尷尬進行到底。為了讓這一平米的客梯顯得寬敞,設計者用心良苦地將電梯的四面都裝上了鏡子。物業樓的保潔阿姨也甚是盡責,將這鏡子擦得一點灰塵也沒有。所以,不管在哪個角度看,我都和王軒逸敞亮敞亮地面面相覷。
這真是度秒如年的日子啊。
我只好不斷地在抬頭望天或者低頭看地的姿勢中切換,以避免和他相顧無言的狀況。這種感覺就像在水中練習憋氣,外人看了也就是刷個牙的時間,但對於水中鼻孔冒著氣泡的人來說,這幾分鐘跟幾年那麼漫長。忽然想到一個笑話說:一分鐘有多長,那要看你在廁所門的哪一邊。
想到這裡,我不禁嘴角上揚。
王軒逸望著鏡子中的我忽然說:對不起。
我那嘴角的弧線還沒來得及復位,思維也來不及適應到王軒逸的語境中。當然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也沒什麼語境可言。
王軒逸接著說:當初讓你久等了。當時發生了一件我預想不到的事情。對不起。
我望著王軒逸清澈的眼睛,一下子有些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