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港脾氣好,只是把保溫杯頂到他胸口讓他喝水,然後就專心開車了。
「明天那個試鏡是什麼時候?」許培樟喝了一口水,然後問道。
「下午兩點,你要去啊?」陳港覺得稀奇,許培樟雖然是投資人,但他在演員這一塊相當隨意,除了會在不影響拍攝的情況下安排個角色給他的情人或者人情之外,別的都是導演安排,他從來不去看試鏡。
許培樟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所以沒有回答陳港的話。
他其實在想梁易舟的那張臉。
陳欒,《零點到站》裡戲份不算多,但是會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許培樟看過劇本很多次,公路片,兒子溫天天和父親溫炤開車去西藏,兩個人互相隱瞞了真實目的,父親為了參加自己小學初戀的第三次婚禮,兒子則是想去自殺。而陳欒,就是他們途中經過的一個站點。
電影裡的陳欒是個同性戀,他是頡城的夜行動物,也是溫天天的性|啟蒙者。有一幕場景是陳欒靠在酒吧後面抽菸,他從不像那些男人那樣蹲著抽菸,他覺得那樣不夠漂亮,他斜倚著牆,微微仰起頭,一口一口地抽。酒吧後巷雜亂,下午剛剛下過雨,地上都是水窪,廉價的霓虹燈光打下來,被水珠折射進過路人的眼睛裡,讓整條街看起來艷麗又詭異。
那就是溫天天第一次看見陳欒的場景。
許培樟把那一天看到的梁易舟想像進這個場景裡,梁易舟看見了溫天天,這個剛剛滿十八歲的少年,一身的稚氣和青澀,於是他緩慢地笑起來,表演節目似的,把快要燃盡的煙放到嘴邊吸了一口,他故意做得很慢,溫天天能看見他殷紅的舌尖,潮濕柔軟的。
讓他想到蛇。
許培樟昏昏沉沉地倒在自己家沙發裡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他想到百度百科裡梁易舟那張公式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下巴上有一顆小痣,靠左邊。
於是這一天許培樟的夢裡,昏暗的酒吧後巷裡,梁易舟站在那裡抽菸,許培樟走過去不小心撞倒了杆子,聲音讓梁易舟回過頭,他皺著眉,似乎有點嗔怪,許培樟看見他下巴上殷紅的一點,原來痣的位置變成了故意點上去的硃砂,再湊近看,硃砂融化下來,成了一滴醉人的紅酒。
第二天許培樟很早就醒了,沖了澡出來就看見陳港給他發了微信,是一個地址。
「陳港:下午兩點,這裡試鏡。」
許培樟盯著簡訊看了幾秒,又覺得自己確實沒必要去,他出了門,開車去公司。
今天許培樟戴了一副細邊眼鏡,配上一身剪裁合身的灰色西服,看起來十分衣冠楚楚。他進了門,照例對大家放送了來自boss的親切笑容,跟他對上眼睛的女員工臉一紅,忍不住壓低聲音對旁邊的人說:「許總今天好帥啊。」
「許總今天穿這麼好看,要去相親啊?」一個胳膊搭上了許培樟的肩膀,聲音滿是笑意。
許培樟抬眼一看,是賀涵,他也是《零點到站》的投資人之一,許培樟的髮小,於是許培樟很嫌棄地把他的手推開:「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我聽說來了個美人演員,這不是來湊湊熱鬧?」賀涵比許培樟還大一歲,但總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許培樟礙著自己的臉皮,沒在眾人面前呸他:「那你來我公司幹嘛?這裡可沒有你的美人。」
賀涵吐了吐舌,這才正經起來:「我是來跟你談之前那片子排片的事兒的,你知道的,和凱集團是個大頭,但馬成宇這人不好應付,想找你牽牽線,談個好點的條件。」
「我和馬成宇八竿子打不著。」許培樟突然有點煩躁,「是不是陳港跟你說的?」
「啊?」賀涵臉上是很茫然的神色,「說什麼?」
「梁易舟啊。」許培樟被他問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