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多年前。
她騙他說,她膽子小要蒙恬做護衛。
王綰被她唬得愣住。
他眼裡那種溫和仁慈直到今天也不曾改。
“臣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
許梔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大概蒙毅也曾找過他。
她輕輕蹲下身,不設尊卑的平視他,眼神之中都是敬意,“不妨事。這本是要給我的。”
王綰將卷書舉過頭頂,“公主…”
許梔不想和一個重病的人爭執這樣的小事。就在她割開竹簡的瞬間,她剛剛拿出她的銅印,砰地一聲,王綰手懸在竹簡契合的印泥上,止住了她要落下的章。
如果一蓋,那就代表著不論裡面寫的是什麼,永安公主就接了這一份旨意。皇帝詔書只有服從的道理,沒有違背的可能。
然後她聽到王綰說,“長公子曾與我同上書於皇帝陛下,或許此事還有轉圜之地。長公子絕不希望公主這樣做。”
“不如公主回宮再蓋也來得及。”
雪聲與風聲互相掩蓋。
王綰終究是長輩,也是臣子。他無法追問她究竟要嫁給誰這個問題。
最終遲疑著問出了他的問題。
分封還是郡縣?
許梔在方才長廊上的雪地中一時遊離,她不知道該怎麼向王綰開口,她本來一貫推行坦誠相待的原則,她要在他死前告訴他真相:她與王綰走近關係,交流頻繁,與李斯交惡,是為了要郡縣制更好的推行。
她看著他的眼睛,她的話說不出口了。
她無法用兩千年的正確性去批判混沌開端的賢明與智謀。
他絕不是愚蠢,她也不是先知,她只是後生了兩千年而已。
道路之事,才是他們在兩年前飲茶投機,忘卻年齡的本源。
“我相信父皇。我想丞相也相信父皇。”
王綰看著她的眼睛,沉沉笑了起來。
她頓了頓,“我們面前是一片死寂又有一片生機。丞相,或許只有真正走過,我們才知道什麼是正確。”
“公主……”他笑著看著她,又望向外面,指了指欲明的方向,忽地猛烈咳嗽,彷彿要把肺部的瘀血都吐出來,花白的鬚髮沾上了黑紅的血。
“天……要亮了,臣要赴最後一次朝議。”
幾日後。
王綰的生命走到盡頭的那天,逼著姚賈三指並立,發了重誓。
隨後,他暢快地脫下丞相的衣袍與官帽。
他永遠是蔡澤最優秀的門生。
他的離開,恰到好處,卻是那樣的緩和而綿長。
一片雪花融進了大地,期待來年瑞雪兆豐年,又盼望春風化雨,迎接大秦新的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