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泅渡,是以下令在那兒建橋,自此烏雲壓頂,大雨傾盆。
這些事帶著幾分古怪,自然有誇大的可能,不過卻是黎家引以為傲的資本,說到這橋,黎家的子弟便不覺得增色,甚感榮光。
而現在,郝政如聊家常一般將這五斗橋說出來,倒是讓黎洪很是意外,因為方才郝政的一番寒暄不過是場面話,只是讓他心裡有幾分暖意罷了,若真要說這位如日中天的祿州侯會關注一個小小的清化豪族,未免有點算是非分之想。
可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這位祿州侯不但對清化府瞭若指掌,對他黎家也是極為看重,否則又怎會在乎這五斗橋的事?如此一來,黎洪心裡不免暖意更甚,受人敬重必定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況這個人還是祿州侯這般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不但是大明封臣,更算是大明朝廷在此的半個代表人物。
黎洪不由笑道:“侯爺謬讚。”
郝政旋即道:“只是不知黎兄來此所為何事?”
人家親口問出這個問題,如此懇切,反倒讓黎洪有些不好意思了,苦笑道:“說來慚愧,黎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前來,卻是請侯爺救我闔族一家生計。”
郝政皺眉道:“你說便是。”
黎洪道:“黎家在清化也算是有些聲譽,日子倒也尚且過得去,不敢說富甲天下,卻也有那麼萬畝良田,今年開始種了棉花,諒山這邊也收購,原本生計是不成問題的,可是自本地父母張且上任便開徵稅賦,說什麼棉花的稅賦理應高一些,原本繳納棉稅卻也沒什麼,可是交趾轉運使司卻又在清江設卡,說是凡有船隻押貨至清江江面,也要繳納水錢,說這是朝廷的意思,此後清化本地官吏又是三番五次上門……哎……”
自流官上任,安南確實發生了許多類似的事,這交趾終究是天高皇帝遠,再加上委派來這裡的父母官員形同發配,對他們來說,呆在這裡是不能長久的,想要調任他處就必須想出辦法來,首先就得從政績上著手,對朝廷來說,政績無非就是兩個,一個是辦學,另一個是稅賦,辦學效益太慢,等你教化了過來,說不準黃花菜都已經涼了。而稅賦的效果卻是顯著,於是乎,幾乎各府各縣都在攀比,這個設卡,那個想盡辦法,變幻名目,反正在他們看來,他們只是過客,地方上的東西無非就是向朝廷報功的資本。
政績出來了,還得活動,想要調任,哪有這般容易,說白了,就得花銀子,沒有銀子,誰看你一眼?你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即便是真有政績,那也得上頭關注才是。
那麼,你就得有銀子,有了銀子才能上下活動,四處結交上官,是以,這裡的流官不但要貪墨,還得要政績,再加上朝廷自得了交趾,許多安南的特產成了貢物,為了孝敬聖皇,大家少不了齊心協力,壓著地方百姓服役,下海採珠,上山挖藥。
不只是交趾的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是許多豪族也吃不消了,人家壓根就不跟你講交情,都說地方官員,往往表現出愛民之舉,這個民便是士紳,可是他孃的人家壓根不把你當士紳來看,你能奈何?
黎家的問題就在於,他們種出了棉花,可是當地盤剝太嚴重,而事實上,何止清化,許多府縣都有這樣的問題,幾乎所有的安南士紳豪族都面對了這樣的問題,只不過輕重不同罷了。
聽了黎洪的話,郝政皺眉道:“這些事,我也有些耳聞,有些地方官吏確實是過份了一些,其實早在半月之前,老夫便曾上書奏言此事,只是……”郝政苦笑搖頭道:“交趾在朝廷眼裡畢竟只是偏遠之地,朝廷不上心,也是理所當然,況且……”郝政欲言又止,他當然不能說,眼下朝廷開支困難,而壓榨交趾,某種意義來說,對宮中對朝廷都有好處,宮中得了大量的貢品,京官們多了冰敬炭敬,地方官吏們趁此大發其財,誰會理會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