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時辰之後,這朱棣和朱高煦父子二人才大汗淋漓地牽馬出來,朱高煦笑嘻嘻地道:“父皇的弓馬不減當年,兒臣雖是壯年,卻總是及不上父皇。”
朱棣哈哈大笑道:“這是你承讓朕。你當朕不知道嗎?罷,這是你的孝心。朕也不怪你。”
到了一邊的涼亭去吃茶,朱高熾才找了個機會插了句話:“父皇龍精虎猛,實是國家之福。”
朱棣頜首身受,旋即端起茶來喝,突然問起郝風樓:“郝風樓,近來北鎮府司如何?”
郝風樓答道:“一切井井有序。”
這個回答算是最賣乖的,可進可退,若是朱棣流露出對北鎮府司的不滿,郝風樓便可以說,雖是井井有序,卻也有疏漏之處,還請聖皇勿怪。若是朱棣覺得滿意,這句話也隱含著謙虛的意思。
朱棣便只是笑笑,接著道:“好生辦事吧,好啦,朕就不再為難你們這三個年輕人作陪了,朕知道你們沒興致天天圍在朕的身邊,朕年紀大了,脾氣也怪,有幾個做後生晚輩的有這樣的耐心?有鄭和在就好了,你們都退下吧。”
三人連說哪裡的話,一副恨不能日夜伴駕的意思,最後都借坡下驢,告辭而出。
朱棣仍留亭裡,卻是朝遠遠站著的鄭和招手,鄭和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棣吹了口茶沫,慢悠悠地道:“方才……朕說到趙王的時候,太子和漢王都有不悅之色,朕許是老眼昏花了,你看清了嗎?”
鄭和的臉色一變,大氣不敢出,這種事卻不是他能議論的,任何一個回答都可能讓他置身險地,於是他連忙道:“奴婢什麼都沒有看見。”
朱棣眯起眼,若有所思,最後卻是悠然長嘆道:“朕一直說什麼?說這做天子也不省心啊,這話對是不對?朕真希望他們兄弟能夠永遠和睦,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啊。”
他的眼眸先是帶著幾分惆悵,下一刻卻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下份旨意,讓錦衣衛和都察院好生查一查龍江船廠,朕總覺得有點不對味,即便是沒有事,讓人查一查,權當是敲打一番,這些人不敲打一二,是不曉得盡心盡力的,朕沒空閒和他們講如何造船。”
鄭和忙道:“奴婢遵旨。”
朱棣的臉色這才是緩和下來,接著道:“鄭和啊,你跟著朕也有些年了,從洪武二十年到現在,辛苦你了。朕在想,不能一直留著你,你師從姚先生,本事是有的,朕不能讓你一輩子伺候人,否則朕對不住你。”
鄭和聽罷,眼睛顯得微紅,道:“奴婢願意伺候陛下。”
朱棣卻是搖頭,道:“不成了,不成了,眼下是不成了,朕打算命人下西洋,可是需要信得過的人,這人進了汪洋大海,節制這麼多人馬,若是有人圖謀不軌,朕也無可奈何,所以必須要朕信得過的人才行,朕想來想去,只有你最為合適,你就代朕下西洋吧,代天巡守四海,辛苦是辛苦,卻也算是一份功業。事情就這麼定了。”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可是眼下,朕最關心的還是造船,造不出船或者是耽誤了時間,朕沒有這麼多的功夫去糜費,耽誤不起啊,朕年紀已經不小了,要做的事實在太多太多……朕今日清早對鏡整冠的時候,看到了朕的兩鬢之間又添了幾許白髮,朕不是女子,雖不似女子那般為此自哀自憐,可是朕心裡還是不痛快,人生如白駒過隙,耽誤不得,再耽誤,朕就一事無成了。”
朱棣的情緒變化得極為複雜。而此時,鄭和的情緒只怕也好不了太多,這一主一奴都想著心事,竟是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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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風樓出宮,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