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營的小夥子們晚上都看不清楚路,更何況這些長期營養不良的雜役和奴隸?
李俊只能讓將士們用木料點成火把,一行二百多人,走到快天亮才回到堡寨。
進了堡寨,汪平等人立刻上前接應眾將士。汪平安頓李俊務必放心,寨內的事務,他自是會打理妥當。
李俊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營房,隨手把鎧甲卸下扔在地上,一倒頭便睡死了過去。
李俊在朦朧中看見,大個兒和小諸葛兩人,結伴而來。大個兒兩人跪在地上,給李俊磕了一個頭,跟他說了句:“哥哥多保重,我們走了。”
大個兒兩人和李俊告了別,就此出了李俊的房門。
李俊依稀記得,自己問他們可曾見過鐵軍和馬志超三人,大個兒和小諸葛連頭都沒有回,只背對著他,遠遠地朝他擺了擺手。
李俊夢中對他二人說: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一個個早早轉世託生去吧,千萬別再投胎在這硝煙四起的亂世,好歹也尋個太平祥和的歲月裡,好好活上一世吧。
到時候,你們可千萬別再來找他李俊做兄弟了,一個個沒出息跟愣頭青似的,只剛打了一仗,就把小命給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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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世,你們最好能託生在個富足的人家,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過上,了不起混個富二代和官二代噹噹,一輩子沒心沒肺紈絝的活著,或許也不錯……
李俊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眼淚把枕巾都打溼了。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沒出息的。
當兵的沒了弟兄,哭過一次就夠了。李俊把臉洗乾淨,囫圇把身子擦抹一遍,嘶,渾身都是傷口,疼死你大爺了……
待李俊出了營房,堡寨裡已井然有序了。
李俊首先去看望了進寨子避戰的百姓,告訴大家如果想回家的話,可以先回家住上一段時間,待有了契丹大軍的動向,鎮北營自然會再把大夥接進堡寨的。
老百姓昨晚就聽說鎮北營打了勝仗,後來更是目睹了年輕士兵們一車車拉回各種物資,而後竟帶回來將近二百來個契丹戰俘!
後來更是不得了,竟然連契丹人的帳篷和奴隸都拉回來了,且不說鎮北營果然和朔方軍一樣能打,這校尉李少將軍,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
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有家能回當然比困在堡寨裡強,更何況要給這些小夥子們添不少麻煩。老百姓們自發組織起來,給鎮北營做了可口的飯食,還有鎮民早早接到了訊息,拉著大車的酒水前來犒勞戰士們。
待傍晚時,百姓們都各回各家去了。
豐州少戎軍和守寨的老兵們,對於戰友之間的生離死別看得要開一些。但從各州城來的新人們,還需要時間來平復一下情緒。
況且很多人是第一次殺掉活生生的人,開戰時頭腦一熱啥也顧不上了,但是一仗下來,就和李俊一行北上草原那次一樣,有一聲不吭的、有大哭流涕的、有嘔吐不止的、有屎尿橫流的,甚至還有昏死過去的,各種蓑樣比比皆是。
這些情緒靠勸是勸不來的,唯有化悲痛於勇氣、於希望、於力量,才能衝開眾人心頭的烏雲。
在這個時候,有經驗的鎮北營老兵帶著大夥一起高唱《打靶歸來歌》,眾人唱著唱著就哭了,哭著哭著便笑了,笑著笑著便看開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俊下令眾人飲酒,每人以三碗為限,不能多飲,違者重罰。
大夥默默舉杯,沒有豪言壯語,只有一句:“敬大唐,敬朔方!”
有戰士讓李俊唱一個,李俊笑著搖了搖頭,讓人找來紙和筆,寫下一首詩。
眾人傳閱,汪平大聲唸到: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