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別急。”黑髮女孩說。
分手時,兩個女孩對中田說:“老伯,算是給你餞行——肚子餓時吃了。”說罷,遞出在小超市買的飯糰和巧克力。
中田再三道謝:“非常非常感謝。待我這麼熱情,真不知如何道謝才好。讓中田我不自量力地為你們祝福吧,祝二位好事多多!”
“但願你的祝福很快見效。”黑髮女孩嗤嗤笑了起來。
峠口這小夥子讓中田坐在“紫羚羊”的助手席上,從首都高速公路駛入東名高速公路。路面堵塞時,兩人這個那個聊了許多。峠口生性怕見生人,起始話語不多但習慣了中田的存在之後,很快一個人說個沒完。他有很多要說的話,在不至於再次相見的中田面前得以暢所欲言——已訂婚的戀人幾個月前離己而去;她另外有了心上人,長期瞞著自己和對方來往;同公司裡的上司怎麼也合不來,甚至想辭職離開;上初中時父母離異,母親再婚,找的人不三不四,同騙子無異;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借給要好的朋友,擔心有借無還;宿舍隔壁一個學生用大音量聽音樂聽到深夜,致使自己睡不好覺……
中田一本正經地聽他講,不時隨聲附和,發表微不足道的看法。車到港區停車場時,中田差不多瞭解了小夥子人生所有情況。不能完全領會的地方固然也有很多,但主線畢竟清楚了:峠口是個令人同情的小夥子,儘管他本身渴望地道地活著,卻被許許多多扯皮事纏得透不過氣。
“實在感激不盡。讓您帶到這裡,中田我太幸運了。”
“哪裡,能和你一路到這兒,我也很高興的,老伯。能這麼向誰一吐為快,心情暢快多了。以前跟誰也沒說過。讓你聽了我這麼多囉嗦話,你沒覺得不耐煩都已經很不錯了。”
“不不,這話說哪兒去了。中田我也為能同您這位小夥子交談高興,哪裡談得上不耐煩什麼的。您別介意。我想從今往後你也一定有好事遇上的。”
小夥子從錢夾裡取出一張電話卡遞給中田:“這個送給你了。我們公司做的電話卡,算是旅途分別紀念吧。送這樣的東西倒是不好意思。”
“謝謝了。”說著,中田接過來小心放進錢夾。他不可能給誰打電話,也不知卡怎麼用,但他覺得最好不要拒絕。時值午後三點。
中田為找卡車司機把自己拉去富士川花了差不多一個鐘頭。最後找到的司機是開冷藏車送鮮魚的,四十五六年紀,牛高馬大,胳膊如樹樁一般粗,又鼓著肚子。
“一股魚腥,能行?”司機問。
“中田我喜歡魚。”中田說。
司機笑道:“你是有點與眾不同。”
“那是,時常有人這麼說。”
“我喜歡與眾不同的人。”司機說,“在這個世上,長得像模像樣活得地地道道的傢伙反倒信賴不得。”
“真是那樣不成?”
“肯定是。這是我的意見。”
“中田我沒有什麼意見不意見的,倒是喜歡鰻魚。”
“那也是個意見嘛——喜歡鰻魚。”
“鰻魚是意見?”
“是啊,喜歡鰻魚是一個蠻不錯的意見。”
兩人就這樣開往富士川。司機姓荻田。
“中田,你認為這個世界日後什麼模樣?”司機問。
“對不起,中田我腦袋不好使,這類事一竅不通。”
“有自己的意見和腦袋不好使是兩回事。”
“可是荻田君,腦袋不好使,壓根兒就思考不了什麼。”
“可你喜歡鰻魚,是吧?”
“那是,鰻魚是中田我的美食。”
“這就是所謂關係性。”
“呃。”
“大碗雞肉雞蛋澆汁飯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