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雨天。
一層秋雨一層寒,這層已是第四層,主持葬禮的是謝蒙家,但尼田人沒出現,據說從回來後就閉門不見任何人,飯也不吃,昏迷了數次全靠醫生搶救差點跟著走了,言邢心有一萬道愧疚,登門參加葬禮,入門後聽聞好友近況,大老爺們冒著雨跑出去,跪在尼田家門口,心裡想著要對方從悲傷中走出來,但事出於他,後半生多半無法再與之相見。
兩家的生意也全毀了,合作統統停止,就連天玄月的其他生意也跟著停了不少,言邢跪著流眼淚,不心疼生意,不求原諒,只責怪自己。
然後從屋裡跑出來一個白髮男子,十幾步並作十步衝到言邢臉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破聲大罵:
“你這殺千刀的東西!你還有臉來送她走!”
接著啪啪幾個嘴巴打出去,勁頭不小,幾個親友趕忙出來拉扯,將老頭和言邢帶回屋內,麒林母親看到言邢出去進來,也是掩面哭泣,趕忙上去拉住丈夫,人群裡傳來議論,這邊方知老頭兒是茅素的爺爺,堂堂金格羅家族的老祖宗。
言邢被打了這幾下心中方才寬解幾分,無聲的癱倒在大門口,屋內好大一群人圍著老爺子勸,勸不住。看架勢非要讓言邢償命不可。
言邢也是條漢子。
他沉默半晌等到老爺子心情平復了,默默走過去抱拳,手拿起祭品臺子殺豬的刀,一刀將自己左手小指砍下。
隨後舉著刀子和指頭,臉色蒼白,咬著牙不卑不亢道:“我天玄月·言邢今日到此只為送夫人一程,諸位知道這件事是意外,亦是我兒麒林之錯,今日我帶他受罰!”
言邢一手再攔住圍過的幾個親朋和下人,走上前去半跪下來,對著金格羅老族長說道:
“老爺子,你我皆是男人,我兒所犯下的錯我不會不認,我知道這根指頭和您愛女的命比起來輕如鴻毛,我言邢此後半生,願意為金格羅和謝蒙家當牛做馬,或者只要您一句話,我便了斷於門外,以藉夫人的清白和在天之靈!”
麒林母親聽聞瞪大眼珠,上前也跟著跪下去,一把抓住言邢袖口,眼神深深焦急地望向丈夫。
老爺子推開左右,一腳踢倒言邢,嘴裡罵道:“該死的東西!你給我滾出去!誰要你的狗命!你這狗東西就算死上一萬次也比不過茅素的一根頭髮!”
“你給我滾,給我滾!你不要以為這件事就算完了,我告訴你,狗東西不只是你,我一定會要你全家的命!要你天玄月家族給我孫女陪葬!”
“你算個什麼東西!你這臭狗屎!還有尼田!尼田死到哪裡去了?如果不是我女兒愛他,我也要他整個謝蒙家的命!”
老族長氣得打哆嗦,但他說的話卻絕非危言聳聽,金格羅家族規模十倍於天玄月,在克洛歌爾威望十足,單是先前稍微將資源傾斜就夠兩個貴族喝上一壺,更別說背後的那些錯綜關係。
得罪了金格羅家,就算僥倖不被殺,以後也會在大陸上寸步難行。言邢心下苦澀,他的命和尊嚴在對方眼裡如此不值錢,天玄月家族多半是要散了。
老族長髮威,下了宣戰書,來參加葬禮的個個噤若寒蟬,就連勸架的都自動四散開去,生怕對方一個遷怒惹火燒身。人群裡這時卻偏又露出個人頭來。
“都讓一讓,讓一讓。”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歲數也不小,肥胖,戴眼鏡。
他臉色陰沉,也是飽含痛苦,似乎不是方才人群退開,他就不會站出來說話似的。
“父親,你又在說胡話了,殺人是犯法的。我們從來不做那種事。”
男人皺著眉,有氣乏力,走過去時看一眼言邢二人,好像在看髒東西:“你們趕快走吧……事情都已經如此,你又來這裡作甚?就算要你全家的命,就能換回我女兒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