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說:“她是舅舅的朋友,叫聲姨吧。”
“不敢當,我可不敢做丞相大人的朋友。”她攔住了玉紫鶴將要出口的話,並不想聽到令狐笑的名字,免得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高漲起來。“能否請問玉陽的王后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她甚是覺得奇怪,這裡完全是田園農家的景象,甚至令狐媚的穿著也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婦裝束。除了她驚世駭俗的美貌,還那一身粗布衣裳也難以遮掩的優雅貴氣之外,誰能把眼前的令狐媚和玉陽國堂堂的王后聯想在一塊兒?
令狐媚答道:“這是玉陽國的傳統,王族之人每年都會在深秋時節到田中進行農耕,以體會百姓勞作的疾苦。如墨因為有事昨天剛剛離開,七哥身體不適需要靜養,我就留下來陪他了。”
賀非命知道她口中的“如墨”乃是指玉陽王,玉如墨。
看人家夫妻可以如此相守相隨,無論宮中還是田間,都能做到相濡以沫,不信不疑,這份深情世間少有。
然而她自己呢?雖然也嫁給了聖朝皇帝,卻將身子給了另一個男人,別的夫妻或許會有同床異夢,她竟然連“同床異夢”的資格都沒有。只因為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心中眷戀的是得到她身子的男人。
好混亂的關係,混亂到她自己已經覺得不堪其痛。
想到這一切,她的眉心就一蹙再蹙。
令狐媚佇立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唇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說:“還沒請教您的名字?”
“賀,賀非命。”
“賀非命?”她先是露出訝異的神色,然後噗哧笑出聲,“好名字。”在她的眼中閃過某種狡黠的光芒,“今天要麻煩您先住在這裡一晚,明天再和七哥一起動身回聖朝吧?”
“不,我今天就走!”她可不想再看到令狐笑的那張臭臉。“讓令狐舞人和他一起回去就好了。”
“別以為七哥看上去沒事,這次落水幾乎要了他的命。連著兩天晚上他都在發燒,而我今天晚上必須趕回玉陽王宮去,如墨身邊沒個細心的女眷照顧他,我會很不安心。”令狐媚柔聲道:“賀姑娘不會讓我為難吧?”
這樣柔媚的聲音,誰能拒絕得了?更何況,聽到令狐笑原來這兩日都在發燒,她的心又軟了下來。
“為何不趕快派人送他回去?”當初救起令狐笑之後,如果趕快送至附近的府衙,找名醫就診,難道不比在這種鄉間小屋中更容易恢復?
令狐媚輕嘆了口氣,“我也是這樣勸他的啊。但是他居然說最近有點累,不想太早回去,還說朝中會有人替他管家,不用他操心,所以我也只好由著他休息了。可是真的很奇怪,朝中除了他,還有誰能管家?”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賀非命的回應,瞥眼看去——賀非命正咬著唇,雙手十指勾在一起,眼中像是在笑,眉宇間卻又像帶著輕愁。
令狐媚看到她這種神色,心中已經瞭然。
誰解情字哦,只有同樣走過這條坎坷之路的人才能明白了。
深夜,賀非命在內屋輾轉不能成眠。令狐笑就在隔壁的屋中,令狐媚已經帶著兒子離開,臨走前還特意叮囑,要她晚上多過來看一看他,怕他病情反覆。
此時月掛中天,令狐笑那邊寂靜無聲,她該不該過去?
窗外秋風蕭瑟,雖然她身上蓋了被子卻還是覺得涼涼的。那個人,前幾天落入冰冷的河水裡,被急流衝了這麼遠,又被病痛折磨了兩天兩夜,不知道能不能抵禦夜裡的寒冷?
終於忍不住,她起身下了地。沒有拿燈,輕悄悄地推開內外屋隔擋的門,藉著月光走到他的床邊,然後又輕輕地坐在床楊的邊緣。
他的呼吸很均勻,被角也都蓋得很嚴實,只是他的眉心像是蹙著,還蹙得很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