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我——”
小姑發瘋,祖母不敢擋,看見你們被拚命的打,她隨著落下了眼淚。不敢救,因為這個女兒,並不是歸人。祖母一轉身進了廚房,你們,小小弱弱又無助的身子,也沒命的追,緊緊依靠在祖母的膝蓋邊;一對發抖抽筋的小貓。嗚嗚的哭著。
那麼酷熱的週末,祖父下班回來,知道打了你們,一句話也不說,冒著鐵漿般的烈陽,中飯也忘了吃,將你們帶去了附近公園打鞦韆。他沒有責備女兒——那個客人。
那一個夜晚,當大家都入睡的時候,小姑摸黑起來找熱水瓶,撞上了一扇關著的門。
這裡不能住了,不能不能不能了。這裡連門都摸不清,更何況是人呢?也是那個晚上,鏡裡的自己,又一度沒有了童年,沒有了名字。看見的反影,只是陳田心的妹妹和陳聖、陳杰的姐姐;那個不上不下,永遠不屬於任何人的老二。沒有人認識我,偏在自己的家園裡。不能了,真的再也不能了。
三件衣服、兩條牛仔褲,又換了起來。那個千瘡百孔的旅行袋裡,滿滿的淚。
告別的時候,你們被爸爸媽媽舉了起來,說:“跟小姑親一個!”
你們轉開了頭,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小姑,笑了笑,提起了手裡拎著的九個愛檬芒果,向父母中國,重重的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出境室。
那本寫著西班牙文的護照,遞上櫃臺的時候,一片又一片臺北的雨水。唉!這樣也好,轉開頭吧!
你們是被媽媽推進來的,推進了今天這一間可以在裡面做功課的書房。
兩人一起喊了一聲小姑,小姑沒有回答,只是背過了身子,不給你們看見變成了兩個大洞的眼睛。
孩子的身上,沒有委屈,大人的臉,卻躲不掉三年前的那句問話:“提那麼多的芒果又去給誰吃呀?”
那一年,你們進了新民小學。第一次做小學生,中午開啟便當來,就哭了。雖然媽媽和大姑一直在窗外守著你們。可是,新的開始還是怕的,怕成了眼淚,理所當然的哭。也是那一年,小姑也重新做了一次小學生,對著飯菜,也哭了起來,不能舉筷子。
“你是什麼樹?說!”洞穴裡的兩個女巫兇狠狠的在問。“芒果樹!”變樹的小姑可憐兮兮的答。
“怎麼變成樹了呢?不是叫你變成掃把給我們騎的嗎?!”女巫大喊,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打。
“你們的魔咒弄錯了!”
“再變!變三個願望給我們,快點!不然打死你這棵樹——”
“給你恩,給你慈,再給你一片藍天——”
“這個遊戲不好玩,我們再換一個吧!”
三個小學生,玩了四個月,下學期來了,一個沒有去新民小學。她,沒有再提什麼東西,也就走了。她,已經被女巫變成了樹,一棵在五個月裡掉了十五公斤葉子的樹。
樹走的時候,是笑了一笑的,再見,就沒有說了。
不,那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又一場兒童的遊戲。我們賣愛情水、迷魂膏、隱身片、大力丸。我們變九頭龍、睡美人、蛋糕房子和人魚公主。我們變了又變,哈哈大笑,裡面千千萬萬個名字,裡面沒有一個叫小姑。
唉,這樣也好,遠遠的天涯,再不會有聲音驚醒那本已漫長的夜。
“我們回家!你最好在後陽臺上看一看我們經過。”這麼不放心的一句話,只不過是:放學,下校車,奔上祖父母的家,做一小時的功課,吃點心,看五分鐘卡通片。然後極少極少的一次,媽媽下班晚了趕做飯,爸爸事情忙趕不來接的;經過一條巷子,回父母的家。
恩慈兩個家,忙來忙去揹著書包每天跑。
“小姑明天見!小姑明天見!小姑明天見……”一路碎步走,一路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