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個騎士護衛簇擁下,車駕向西北方轉向。
車子又緩了下來。這次不是因為擁堵,而是路況變差了——青條石換成碎石路,木車輪碾壓上去,自然顛簸了很多。到這處,路旁街坊路人灰暗寥落很多。
少女減了觀景興致,回身趴在母親膝上打起了盹。貴婦愛憐地撫過女兒鬢髮:貴族人家的交際場合最是繁文縟節,這兩天累到孩子了!
“阿母,碩兔,兔……”半夢半醒地,女孩溜出兩句。
‘還是個孩子啊……’美婦人停下了手,嘴角止不住往上翹:也是,那麼胖頭長耳圓圓滾滾的胖兔子,毛茸茸一團,又是那麼乖順討喜,對孩子和妙齡閨女來說簡直魅力無邊。上午,女兒在姑媽家第一眼就看上了那隻大灰胖兔,幾乎當場要搶回家養。
‘但這是不可能的。一進京就聽姐妹閨友們提到過,那是館陶翁主的心愛寵物,幾乎到哪兒都帶著抱著。而陳嬌,是她的愛女啊!’貴夫人糾結:自己一家在京,最要避讓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她了。
‘想平生也算見多識廣,可宮裡宮外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這麼稀罕特別的兔種,齊王主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寶貝?有沒有類似的再弄一隻?’華貴美婦掂量著另闢蹊徑,但仔細想想還是搖了頭:算了!齊王服毒自殺,可憐的劉若懷著身孕遭遇父喪,母親兄長又前途未卜,這時候怎麼還能用此類小事打擾她?
外面,車伕呵斥馬匹減速的聲音傳進。
貴婦搖搖女兒的臂膀,喚道:“醒醒,到家矣。”貴女睡眼惺忪地爬起,跟著母親下車。
一座不起眼的院落門前,十多個僕婦站列等候。
見母女兩從馬車上下來,眾人行禮唱喏:“參見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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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國睢陽城外,故吳楚大營——
大營已廢棄!
這軍營原來的修建者和主人,或如數萬餓死軍士般埋骨荒草,或象吳王兩個兒子劉子華和劉子駒一樣亡走閩越出奔天涯。僥倖活到今天的,也成了條侯等手下漢軍的獵物。
但出人意料的事總會發生:理應荒涼一片的營壘現在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魂歸地府的吳楚兩王原來的大帳內,正端坐一位活生生的大王——劉武。
或許被前段時間的挫敗和折磨刺激到了,自尊心嚴重受傷的梁王殿下在對吳楚殘部窮追猛打之餘,更是將死對頭的老巢當成獵場遊園,時不時就要來逛上一圈。
“李卿……”梁王坐在劉濞留下的王座上,溫文爾雅一派禮賢下士的賢王風範,眼眯眯笑彎彎。
對面,都尉服色的高大軍人沉吟好久,一動不動。
托盤被內官舉在李廣面前,黑色絨錦底上一枚將軍金印熠熠生輝;邊上,另一個兵士託著開啟的箱籠,裡面金塊和珠寶滿滿當當。
李廣對金珠視若無睹,目光卻在金印上留連不去——‘將軍’啊,是所有武人夢寐以求的功和名!
遲疑掙扎,大漢的驍騎李都尉終於伸出手,默默接過了梁王賜予的將軍大印;同時,對劉武一禮到地。
梁王殿下捻鬚大笑:王者之寶,乃良臣虎將——而李廣,是真正的虎將!
戰爭進行到這一步,梁王名利雙收!再添一個李廣,錦上添花!
一掃數十日前的狼狽和頹唐,劉武殿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可梁王的笑聲沒能持續多久!失去平時的瀟灑倜儻,滿臉尷尬的韓安國難得畏畏縮縮著走進帳來,在劉武耳邊咕噥了幾句。
梁王劉武頓時瞪圓雙眼,表情從不可思議迅速轉變到咬牙切齒:什麼,什麼?陳碩?!又跑了……
次日,數十道附有繪影、同時加蓋梁王私印的懸賞函隨漢軍信使奔向北、南、東各大戰場。函件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