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邦的媽媽緊趕慢趕開了院門。
燈光下,看見門外敲門的人果然是孫女兒趙起來。
孫女兒還是一如既往地坐在輪椅裡,只是比三年前出嫁的時候瘦多了。看見奶奶,趙起來“哇”地一聲哭出聲來,振邦的媽媽急忙把輪椅推進院子,回頭看看院子門外,再無其他人,不解地問孫女說,怎麼就你自己?
我不知道,就跟做夢一樣,我醒來的時候就突然出現在咱們家門口了。
趙起來抽噎著,用衣袖揩抹眼淚。
奶奶奔到院外,朝街道兩頭仔細檢視了一遍。夜晚的趙油坊村街道上闃寂無人,僅有的一盞路燈,孤零零地發著昏黃的光,光影子裡,只有偶爾飄落的一枚樹葉,穿過光照區域,而後不知所蹤。
奶奶只好回身將院門關上。
把起來推進了堂屋,燈光底下,奶奶這才仔細打量孫女兒,只見她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兩個“門門”將胸脯鼓突著,前襟上東一塊西一塊,好幾處都抹著飯點子,好像穿了幾個月時間都沒有換洗。趙起來的頭髮披散著,臉也似乎若干天沒有洗了,右邊的腮頰上還有幾道子手指甲的劃痕。
我的乖乖,你這是怎麼啦?奶奶問。
他是個騙子!趙起來說,張有志是騙子!他把我們全家都騙了。
奶奶心裡一沉。
兩年來,趙起來一趟也沒有回來過,一直也沒有給家裡打過電話,她已經隱隱約約覺察到孫女兒哪裡出了問題,但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猜疑,寧願信其無不願信其有。
現在呢,現實將她的僥倖擊得粉碎!
但她也沒有說什麼,一切都在她的預測範圍。當初決定把孫女兒嫁給張有志,不能說她,包括振邦和孫叫枝,沒有存在“賭一把”心理,那麼現在這個結局,也是他們賭的選項
奶奶心頭悔愧得無以復加,心跳得“嗵嗵”響,牽扯著胸脯裡面有些疼。她不知道痛點在哪裡,是什麼東西疼痛。她的額頭上密密麻麻泌出一層汗珠,剛才還清爽的頭腦變成一鍋漿糊,身子沉重得幾乎要癱軟。
她強撐著起身給趙起來準備洗澡水。像出嫁前一樣,她給孫女兒洗過澡才能睡覺。
趙起來脫了衣服,身子又瘦又髒。
奶奶流著淚幫她洗了澡。她用手摸著趙起來小腹上的妊娠紋。
你生了孩子?
嗯。
趙起來吃了點東西,祖孫兩個這才上床。兩個人一問一答,一夜都沒有閤眼睡覺。
原來張有志並不是福建漳州人,也不是什麼中醫世家,而是海南省白沙縣的農民。
他是個騙子,趙起來說。
在趙起來之前,張有志結了兩次婚,都是女方不願跟他過,第一個帶著孩子跑了,另一個結婚沒多久,連孩子都沒有生就一走了之。
42歲的張有志一無所長,兩次婚姻將家裡的積蓄花了個精光,有了前面兩個離他而去的女人做榜樣,當地沒有一個女的願意嫁給他。年紀眼看奔五,如果沒有個後代,他害怕自己今後老無所依。在當地再找個女人結婚看來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張有志開始打歪主意。促使他起歪主意的是鄰村的一個老頭。鄰村的老頭是個光棍,也是因為家裡窮,沒有女人願意跟他。他的工作是在白沙縣城裡頭,幫包工頭看工地。一天晚上,忽然看見大門口,圍牆外頭,黑影子裡蹲著一個人。光棍老頭用強光手電照著那個人一看,原來是個女孩。他就走過去問她,在這裡蹲著幹什麼?
女孩年紀不大,最多十七八歲。看見刺眼的燈光照著她,女孩抬手遮著光線,說,你別照我。
光棍老頭說,你跑到我的工地上來,我不照你照誰?你說你到我工地上幹什麼?
女孩說,我是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