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秋套了厚一點的羽絨服,頭髮沒梳臉沒洗。
范曄看見陳小秋,走上前去。
陳小秋下意識的跳開,保持距離。
范曄想要牽她的手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
兩人並肩而走,順著卓家後面的山坡慢慢爬。
有朝陽從山的那邊緩緩升起,橘色的晨光照在陳小秋白皙的臉上,格外柔和。
范曄心痛。
他不能再牽她的手,也不能再和她這樣一步一步走到路的盡頭。
今天,是最後一次。
范曄沉重的開口,他說:“陳小秋,回來這麼久,你還沒有帶我去看過你的外公。”
曾經在江城小時光,陳小秋很多次和范曄說起過蒲立德。
她只是沒有說全。
陳小秋嗯了一聲,帶著范曄走向蒲家老屋的方向,老屋背後一大片芭蕉樹,穿過高大的芭蕉樹林,一棵老核桃樹下,蒲立德的墳就在這裡。
范曄看見蒲立德的墓碑,恭恭敬敬的磕頭。
陳小秋想拉他起來,但范曄很認真和嚴肅。
他說:“在江城,我和你好過,就當是我欠外公的。”
陳小秋無言。
范曄看過蒲立德的墓,又喊陳小秋帶他去蒲家老屋。
老屋院子裡的雜草清除了一些,再過幾個月這片就是開發區,全部都得拆。村裡人都在等待拆遷安置。
范曄隨意坐在老屋的門檻上。
他笑:“原來,這就是你長大的地方。”
陳小秋坐在另一邊,“是啊。”
“小時候總覺得蒲家老屋的院子很大很大,長大後再回來才發現,這院子好小好小。”
“記憶真是會騙人的東西。”
范曄柔情的看著陳小秋,他說:“小秋,我要當爸爸了。”
陳小秋垂眸,點點頭:“我知道。”
范曄的聲音沙啞:“我小時候,我父親是個很不負責任的爸爸。我很少看見他,在范家諾大的別墅裡,整夜都是我母親季美蘭打電話哭嚎的聲音。”
“後來我長大,我媽就讓我天天給我爸打電話。一開始,我爸聽見我的聲音還有幾分柔情,他說會回家,讓我等他。”
“我媽高興壞了,一夜一夜不准我睡,讓我在客廳等我爸。”
范曄一邊說一邊扯了根狗尾巴草嚼。
“可我一次都沒有等到他回家。”
“我媽真是氣瘋了,罵外面的女人,又罵我爸沒良心,最後還罵我,說我喊不回我爸。”
“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恨他。”
陳小秋安安靜靜的聽,沒有說話。
范曄說到這裡,停下了。
他笑了,“陳小秋,這些事要是說起來,幾天幾夜也沒完沒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從小發過誓,長大以後絕不像我的父親。我不會讓我孩子陷入迷茫和痛苦,陷入恐慌和絕望。”
“所以,對不起。”
“我放棄了。”
范曄鼻子堵了,話都變得哽咽。
他拍拍身上的浮土,“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
“陳小秋,你要幸福。”
范曄自嘲一笑,“我不算是好人,也不算是良配。”
“也許離開我,是你的福氣。”
陳小秋也起來,看著范曄故作瀟灑的姿態,心中動容。
過去那一段,她也付出過真心。
范曄是不是好人,很難說。
但至少他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范曄走到門口,背對著陳小秋揮揮手:“走了。我給我兒子當老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