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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蒲冬正在廚房給文婆婆做老人家最喜歡的蒸肉,手機響起的時候,他騰出一隻手隨意的拿起夾在耳朵上:“喂?”
電話裡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蒲冬覺得奇怪,大過年的是誰這麼閒?
他拿下來掃了一眼,號碼更奇怪,見都沒見過,大概分辨出是外地的什麼號碼。蒲冬忽然關了火,走出廚房站在院子裡。
他像是有了心靈感應一樣,豎著耳朵聽電話裡隱隱傳來的細微哽咽聲,鼻子一酸眼圈也紅了。
他沒有催促,小心翼翼的等待著。
良久,電話那頭的陳小秋才稍微平復好心緒。
蒲冬輕輕的說:“小秋……是你,你是小秋對嗎?”
才喊了一聲小秋蒲冬自己就忍不住傷心,他一個長輩總不能哭出來,只能強壓抑內心的情緒。
“小秋,你說話,讓舅舅聽聽你的聲音。這一年多兩年,你在外面還好嗎?”
蒲冬多想問有沒有餓著,冷著、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一個住的地方,有沒有……一連串的話都哽在喉頭。
“舅舅。”
電話筒拿在手上似千斤般沉重,陳小秋儘量平靜語氣。
她說:“我很好。”
“一切都好。”
蒲冬不住的點頭,“好好好,你好就好。”
“告訴舅舅,你在哪裡?舅舅現在去接你,馬上就去接你。”
電話那頭又是沉默,只有風聲簌簌。
蒲冬生怕陳小秋結束通話電話,他焦急的說:“小秋,你聽舅舅說,舅舅現在在外地做水電工,帶了幾個叔叔包活幹,一年不少掙錢。
你的學籍,舅舅去學校給你保留著的,等舅舅接你回來,你就再也不用去蒲么美那邊,你就和舅舅和文婆婆一起生活好嗎?”
“小秋,舅舅知道,那兩年你受罪了……是舅舅不好。
你相信舅舅,舅舅這次一定把你留在身邊。”
陳小秋狠著心把電話掛回了電話座上。
蒲冬的聲音戛然而止。
陳小秋走出電話亭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她沒有告訴蒲冬,她不會回去。
再也不會回去。
因為她不相信任何人。當初就是蒲冬把她從蒲家村送到陳家巷,隔著一條街,陳小秋拉著蒲冬的衣袖說:“舅舅,我怕。”
蒲冬鬆開陳小秋的手,一步一步後退。
他對陳小秋說:“小秋,那是你家,裡面的人是你爸爸媽媽。”
“蒲么美再怎麼說都是你親媽,她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去吧,回自己家去吧。”
然後蒲冬轉頭快步走開,陳小秋一直看著蒲冬的背影哭泣,她一直一直在小聲的喊他:舅舅,回來。
舅舅,回來啊……
但蒲冬沒有回頭。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