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溢位。
他翻手,有什麼東西蠕動著,從他的袖口爬出。
“這是恩賜。”黑袍人說。
指節大小,形狀奇詭綺麗的蟲子順著割開的傷口鑽入了連亭的身體之中,撐起一個微小的鼓包,極緩極慢的在皮下游動。
連亭開始劇烈的顫抖,渾身肌肉緊繃,他掙扎著、傾盡全力抗拒著蟲子的侵入,痛的冷汗簌簌,卻始終沒吭一聲。
鎖鏈不斷相撞,肩胛骨處再次滲出血色,晏青棠甚至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連亭卻驀地扯起了唇。
他聲音嘶啞,罕見的帶上了些嘲諷般的笑意:“你想要我的靈根——可我就算毀了它,也不會便宜了你。”
這句話資訊量極大,恍若一道驚雷當空劈下,晏青棠愕然失色,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可身體卻快過思維的,猛然撞開了那道厚重的石門。
“連亭——”
她第一次喚出了他的名字。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晏青棠能感覺到他體內暴動的靈力。
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黑袍人目眥欲裂,卻也無法阻止連亭。
——他親手毀去了自己的靈根。
天地靈氣震盪開來,石室開裂,碎石滾落,靈根自爆的威力抹殺了深入軀體蟲子,也震斷了箍住他的鎖鏈。
大口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他幾乎要死在石床之上,卻還是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翻了下來,向外逃去。
擦肩而過的那瞬間,連亭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濃郁的腐敗氣味中,他忽的嗅到了一抹極淺淡的冷香,就像青山的風拂過林間,帶來的草木氣味。
他再也邁不開步子,怔愣地抬眸,對上了一雙神色複雜的笑眼。
昏暗的微光之下,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前之人,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裙子,整個人彷彿明媚的光,乾淨的彷彿不該存在於這個汙濁地獄之中。
沒由來的,連亭忽然有些自殘形愧,侷促的揪著自己髒兮兮的衣角。
可她卻主動地走進了這灘淤泥之中。
晏青棠抬手,拭去了他面上的血汙,衝著他粲然一笑。
“師弟。”她溫聲道,“別總留在這裡啦——我們回家。”
不知春悍然出鞘,劍光蕩起數十丈,說到做到的把幻境暴打了一通。
她拉住了他的手,一步一步的帶他走出了這片黑暗,周遭的景象飛速消逝,直至歸於虛無之中。
意識緩緩迴歸。
清醒過來的那刻,晏青棠不自覺的便去尋連亭的蹤跡。
他被幻境侵染的太深,糾纏著他的黑霧雖已經緩緩退去,卻依舊有殘留的霧氣融進了他的身體。
下一剎那——
他的身形漸漸的抽條長大,就連五官也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氣,變得俊美凌厲。
晏青棠悚然一驚。
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連亭”!
又或者說這才是連亭的完全體。
她渾身驟然緊繃起來,下意識的握緊了劍柄。
身前,連亭驀地睜開了眼。
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晏青棠
少年人的身形不斷變化,原本尚有些單薄的身軀變得頎長挺拔,布帛隨之被撐裂,破碎的長衫掛在他的身上,隱隱露出流暢度的腰身。
他睜開眼,目光便沉沉壓下,以絕對的高度差,居高臨下的看向晏青棠。
晏青棠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
在她的印象裡,連亭的眼睛總是澄明清澈,看人時天然便帶了一絲誠摯,可此刻他目光掃過,竟染上了些微冷厲,叫晏青棠隱隱心驚。
——他恢復記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