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張臉都隱沒在漆黑的霧氣中,只露出一雙低垂的眼。
他在看她。
依舊是熟悉的琥珀色,卻又多了些上位者才有的矜貴冷厲,這是屬於魔尊連亭的目光。
他不再是青山宗的弟子阿朝,也不再是總愛跟在他身後的小師弟。
此刻,晏青棠狼狽至極,全靠撐著劍才不至於跌倒在地,魔淵寒涼的風拂過她的髮絲,吹得她遍體生寒。
一如她的心。
晏青棠驀地想起來自己奴役連亭的一生。
鍋是要給他背的,書也是要讓他幫著抄的,被長老罵也是要叫著他一起同甘苦的,甚至出趟門造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垃圾也是要塞在他芥子戒裡的。
晏青棠露出一個和善的假笑。
她雖然看著還活著,但其實馬上就要死了。
她在心中發出尖銳爆鳴。
“系統!”晏青棠恨不得原地坐著飛劍螺旋昇天,她在腦海中左衝右突幾乎暴走,瘋狂呼叫著系統,大聲質問,“他為什麼忽然恢復記憶了?!怎麼這麼快!按道理來說不是還有一年嗎!!!”
系統:“……”
狗系統多少對工作有些消極怠工,它短暫的發出了六個點,然後就又沒了聲息。
死的不能再死。
晏青棠:“!”
她感覺自己要瘋了。
讓連亭離開青山宗回到魔淵確實是她的夢想,但前提是她沒有和他一起到魔淵!更可怕的是正好趕上了連亭恢復記憶!
晏青棠覺得自己大抵要完,逃過了眼珠子魔的毒手,就要面對連亭的辣手摧花。
反正今天必是她的死期。
她忍不住痛哭流涕。
時歲和明禪那兩個狗大戶的一千萬還沒賺到手,也沒有好好的和師父告個別,她還想最後再吃一口青山宗腳下那家麵館的蟹黃面。
晏青棠覺得自己還不能放棄,她暴富的好日子還在後頭,怎麼也得鹹魚擺尾,掙扎幾下。
於是她邊抽泣便邊尋思自己能在連亭這種渡劫後期的大佬手中過上幾招,但隨即她就想起自己現在根本動不了靈力,恐怕連他一招都接不下來。
連亭動動手指,七天後晏青棠就可以回家和師父告別了。
畢竟頭七。
縱使晏青棠心中給自己唱衰,但行動上卻沒落下,她脊背繃直,握著不知春的手微微用力,是隨時都能出劍的姿態。
她警惕的目光落在連亭的身上。
連亭卻並沒出手,從頭到尾就只是安靜的注視著她,描摹著她的容顏。
她蒼白的臉頰被鮮血染紅,被天雷劈的破破爛爛的外衫也沾染上了泥濘,可即便是狼狽至此,一雙眼卻依舊乾淨。
他忽然想起了在幻域之中,汙濁不堪的地牢下,她也是這樣站在他的眼前,彷彿汙泥裡生出的花。
他忽的抬步,靠近晏青棠。
晏青棠下意識的退了幾步,她本就傷重,倉促之下更是左腳絆右腳,腿一軟一個踉蹌眼見就要栽倒在地。
可她自己又穩住了身形。
霧氣的掩蓋下,她沒看見連亭伸出的、欲攙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