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淮鎖眉:「大哥什麼意思?」
謹親王道:「一旦真要立儲,以現在的情勢,我和十弟誰輸誰贏是不好說的。旨意又是從乾清宮出,中間還要經魏玉林,誰能保證沒有貓膩?可若根本就未立儲君,那便不一樣了。你自己想想,若你不是我弟弟,而是文武大臣中的一個,或是尋常百姓,你覺得誰該繼位?」
「那自然該是大哥。」孟君淮答完,恍然大悟。
十弟可以用幾年時間在父皇面前博好感、可以跟東廠狼狽為奸,但在朝中,還是謹親王的威望更高。至於在百姓眼裡那更不必提,百姓多是不知道朝中之事的,他們認的多半隻是最常見的一個理兒,比如立嫡、比如立長,再比如,他們會覺得皇長子做親王的年頭比皇十子長多了,怎麼也輪不著皇十子當皇帝。
怪不得大哥一點都不急。他們都覺得十弟來勢洶洶,卻忘了大哥手裡的籌碼也尚還不少。
「你不用這麼擔心,該怎麼過年便怎麼過年吧。」謹親王一笑,「情勢如此,東廠必會極力助十弟上位。但至於是先立儲、還是直接推他登基,尚還不知。無論是哪一樣,我們都不能先亂了陣腳,我們要等的是最後一搏,不能讓自己先死在那一搏前。」
孟君淮因謹親王的這番話定下心神。細品起來,又能覺出謹親王的輕鬆裡,其實也帶著幾分孤注一擲的決絕。
這確是一場孤注一擲的爭鬥,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輸的那一方絕沒有好果子吃。無論他們此刻的態度是沉鬱還是瀟灑,都不妨礙他們清楚這一點。
轉眼間便到了年關。
在孟君淮記憶裡,沒有哪個年過得像今年這樣淒清。剛入臘月時皇后就下了旨,說皇上聖體欠安,不宜大賀,前朝後宮的宮宴便都取消了。
第三十六章
於是這一次的除夕格外清閒,孟君淮用過早膳在廊下靜立了會兒,竟覺清閒得無所適從。
和婧在屋裡陪玉引串著壓歲錢的錢串子,看了父王好幾次,都沒見父王動過一下,忍不住問玉引:「父王不高興?」
「你皇爺爺病了,你父王擔心他。」玉引答道。
「那我去讓阿祚和阿佑不要煩父王?」和婧小聲道。
她覺得阿祚阿佑可可愛了,但是若煩心的時候被他們纏著……則真的很煩!
「你別管。」玉引一點她的額頭,「你們多跟父王說說說話也好,讓他想想別的。」
「哦……」和婧又串好一串銅錢,打了個結,說,「那我幫母妃串完,叫父王陪我餵阿狸!」
門外,孟君淮的目光定在了在側邊廂房裡追打的兄弟倆身上。
很多年前他們一眾兄弟也是這樣在宮裡打打鬧鬧的,常是打急了鬧哭一兩個才停手,然後經常一回頭便見父皇在不遠處看著。
那時父皇對他們都很好,有時會板著臉說他們,但不曾對哪一個真正生過氣。他還記得他有一回失手一推,把八弟推得撞在柱子上,額頭磕青了一塊,於是八弟氣鼓鼓地去告狀。
父皇就訓他說:「老六你沒個當哥哥的樣子!殿門口站著去!」
那天覲見的人還特別多,他覺得自己被文武百官圍觀了個遍,特別沒面子,後來就裝病在永寧宮裡悶了好多天不肯出來,尤其賭著氣不肯來向父皇問安。
最後被父皇發現了端倪,父皇說他歲數不大脾氣不小,然後賞了他一匹馬,跟他說日後再要賭氣,就策馬狂奔去,別悶在屋裡,那樣越悶越難受。
時隔好幾年他才知道那是剛進貢來的汗血寶馬,難得一見。後來,他也確實騎著那匹馬宣洩了好多次心內的火氣。
「唉。」孟君淮悵然一嘆,提步走向阿祚阿佑的房間